那舞！

　　木臺上的那只舞！

　　青語正在用肢體所上演的。

　　那支舞很特殊，在其他人的視線都被編號A-013：《資本論》吸引的時候，陳啟卻更認真地看向了這舞蹈。

　　青語先是側躺在舞臺上，她先立起的是雙腳，膝蓋彎曲、腳尖勾起，利于地面之上；

　　她是在扮演睡夢之中的人，面上的神情錯愕、猙獰而可怖，估計是在掙扎，在那虛妄而毫無邏輯的夢中。

　　然后她站起來了，就這樣腳撐在地上，身子懸空，以詭異的方式靠雙腳立了起來。

　　《資本論》放在她的胸口，那書如同太陽，在晨光中緩緩升起。

　　這，陳啟確信，這舞他是沒有見過的。

　　【編號：A-013】

　　【名稱：《資本論》】

　　……

　　【作用目標：閱讀此書的人。】

　　面前的人們都看見了那書，所以變化開始了。

　　骯臟的黑泥、污臭的鮮血，從他們的毛孔里滲透出來，蔓延在地上，然后腫脹的堆積，直到撐破衣物，將整個人變成毫無理智的怪物。

　　或許，他們其中有些人可以變成“狼”的。

　　可強大的集體意識干擾了他們的判斷，他們不應思考，他們要為將軍送行，所以他們也放棄了理智，甘愿變成這毫無意識的“羊”。

　　與此同時。

　　青語的舞蹈還在繼續。

　　她單腳扣在舞臺上，形如流云、狀如飛仙。

　　陳啟終于意識到了不對。

　　若青語是百家學徒、武道高手，從開始到現在，這些違反常理和力學動作的狀態他還可以理解，可青語是普通人，編號A-013：《資本論》也沒有這樣的效果。

　　這舞，她是怎么做到的。

　　可還沒等陳啟思考這些。

　　“羊”群的變化就已經快結束了，龐大的“羊”群匯聚在一起，如同一面聳立的黑墻。

　　黑泥、鮮血在里面浮動，棺木早已被包裹其中。

　　唯一沒有變化的，只有古戎、魏訓，前者是因為他要控制整個羊群，后者則是因為陳啟的囑咐。

　　這佳人在怪物之前獨舞，骯臟與絕美、秩序與混亂，如此鮮明且對立。

　　終于，青語也打算加入他們。

　　她揮舞衣袖，黑泥從袖口中涌出。

　　她是“狼”，可以直接放棄理智，變成“羊”。

　　可是在下一刻。

　　“啪！”

　　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青語似乎從剛才忘情的舞蹈中蘇醒，轉過眸子。

　　是陳啟，他沖上了舞臺。

　　陳啟對她搖了搖頭，沒有說一句話。

　　不過即便如此，青語依然坦然接受了。

　　畢竟，她已經習慣了對方的異常，沒有任何反駁、追問，只是嫣然一笑，垂下眼眸，默默跟了上去。

　　陳啟拉起對方的手，看向了這“羊”群。

　　古戎、魏訓，早已被吞噬其中，“羊”可以保護他們，將他們與戰場隔開。

　　“將軍，我們準備好了。”

　　話音落下，“羊”群洶涌向前。

　　黑潮遮天蔽日，這木制臺子在它面前就如同小孩的玩具，剛一接觸就被碾了個粉碎，黑潮吞噬一切，它們奔襲、它們瘋狂。

　　它們的目標，西山小徑。

　　……

　　西山小徑，鮮卑人的前哨站。

　　之前交易之后，鮮卑人將情況匯報給了王庭大帳，在這里，守軍的空缺立馬被填補，并且換上了更加精銳的部隊。

　　帳篷中，一蠻子正在向隊伍的頭子回報。

　　“騷亂的情況制造的怎么樣？”

　　那人單膝跪在地上，腦袋垂下：

　　“任務完成，我殺死了守軍，并制造了幻術，最后引導人群發現了它！不過我只有一事不解，既然古元良已經死了，在那天牧關中，能擋下我的人只有古戎，為何不讓我繼續?！?p>　　這頭子搖了搖頭：

　　“咒還沒有結束，你不能在天牧關呆太久，可惜了，關內的‘兩腳羊’沒有什么高水準的?！?p>　　古元良的咒只針對鮮卑人，而大晉的兩腳羊顯然不在此列。

　　兩人的對話剛要繼續，地面就傳來了猛然的震動。

　　這頭子眉毛一抬，地下跪下之人立刻沖出了賬外。

　　迎接他的，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一幕。

　　西山小徑，并不是太寬，寬處可能有一二十米，不過窄處，就僅容一人通行。

　　黑色的“羊”群擁擠無法裝下，它們只能爭先恐后，擠成一團、向前奔涌。

　　不過，這些在鮮卑人的視角中，那就是一道幾乎遮蔽了天幕的黑潮，黑色粘稠的潮水鋪天蓋地的襲來，沿途的樹木、卵石、鴿子兔，皆被吞沒在這無盡的潮水中。

　　發自靈魂的恐懼，讓鮮卑人幾乎忘記了抵抗，他們會在地上祈禱：

　　“巫祝！”

　　“巫祝在上。”

　　倒是部分還保有理智的家伙，驚呼：

　　“當時，前任頭子就是被他們變成了這怪物的?！?p>　　鮮卑頭人保有了高階武者的冷靜，他很快就從這驚變中醒了過來，黑泥是人變得，如此大量的黑泥，天牧關的人豈不是全在此處：

　　“天牧關的人，想逃?！?p>　　“立刻派人去匯報王庭大帳，我來阻止他們?！?p>　　一般，力量上了七階這個層次，并不是越大越好的，所以他打算試試，這怪物看起來可怕，過上幾招，拖到王庭的支援過來，或許也不是問題。

　　“羊”群越來越近，地面的晃動越來越大。

　　頭人支開了其他人，深吸了口氣，手里擺好了架勢。

　　終于，黑泥到了他身前三尺。

　　頭人的全身肌肉緊繃，血色的罡氣從身體中迸發而出，寒氣凝固了腳下的土地，他就像一顆頑石。

　　“羊”群迎面而上。

　　不過，它們和這頭人之間居然沒有任何接觸。

　　它們是潮水，從這人身邊從容流過。

　　頭人的罡氣堅如頑石，可并不能完全覆蓋整個西山小徑，水遇萬物則避，既然無法抵抗，那繞過就好了。

　　這些“羊”是古戎控制的，他憎恨鮮卑人，但現在的任務并不是戰斗，它們只要離開。

　　離開！

　　察覺到了這些黑泥的意圖，這鮮卑頭子一愣，不出片刻就反應了過來。

　　“攔住他們?！?p>　　他朝身后之人喊道。

　　可逃命的人不曾停下，黑泥卻應這阻攔而更加洶涌，它們幾乎吞沒了沿途的一切，人、物、鳥獸，它們不會抵抗、不想戰斗，甚至來不及殺死這些溺水者，它們的目的只有前方。

　　這是所有人最后的希望，所以他們洶涌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