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校東處是側方停車的區域,墻邊細長的一片空地栽著四株梨樹,裸露的枝條參差交錯,上面冒出的花骨朵靜靜沐浴著陽光。
趙清明帶車開到附近總會留意這幾棵瘦弱的梨樹,像是四個多病的美人兒攙扶在一起,偏居在這一隅吸收天地精華修養肢體,不為駕校來往的嘈雜所分神動容。
練到中午,日光越發驕人,陽光透過車玻璃,趙清明握著方向盤的手是暖洋洋的。
打開車門下車,和教練再見后,他跑去東墻,掏出手機對著梨花拍了又拍,既拍了一朵梨花披上半身金色陽光的近景特寫,也從遠處拍下了四株梨樹立于灰墻前憐人的姿態。
“你小子,有這空兒不如多練一圈車。”戴著遮陽帽的教練走到附近,見趙清明還有閑心賞花忍不住多嘴。
他害羞笑了笑,“不是說我都能去考試了嘛。這得趕緊回去吃飯了,您也早點回去吧。”
“你可別驕傲,到考場上一定心態得好,就跟練習的一樣。”教練叉著胳膊淳淳教導,聊了兩句之后又跟著車走遠了。
。。。
田珂下課后收拾背包,臨走還要關掉教室的電燈。
十一點五十四分,她插上藍牙耳機獨自走下樓梯,慢悠悠走近校門口看到趙清明站在人行道的樹蔭下。
“最近熱起來了,明天就能換短袖了。”田珂坐到電動車上都覺得有些燙屁股。
“早知道帶把遮陽傘了。”趙清明點頭記下這個事,后備箱物品預備加一。
“不用,曬曬更健康。”她收好耳機,伸手環住他的腰,靠在他背后。
忽然他叫了一聲,減速把車子停在路邊。田珂正疑惑出了什么事,見他掏出手機。
“我們駕校的梨花今天開了!給你看看照片。”
“這花長得倒像桃花。”她看照片里盤曲的枝條,光照下梨花雪白得亮眼,嫩黃的花芯點綴,一朵獨有一朵的姿態。
趙清明笑而不語,放好手機接著開車。
“下午你有課么?”
田珂嗯了一聲,“吃完飯你直接把我送回學校就好了。”
“正好,我也要進去。”
“把話說完好不好。”剛好這段路樹蔭遮不住陽光,田珂閉上眼感受著日光的溫度。
“去打球,我拍子都拿著呢。”趙清明兩腿夾著的包里裝著球拍。
田珂還以為他上午就跑去打球了呢,原來是預備著下午來。
“我不確定有沒有場地,每次路過都有人,畢竟我們學校有體育專業。”
“他們有固定的訓練時間吧?課程表之類的。”趙清明思索著,如果人家在訓練那空場地就不好找了,只能碰碰運氣。
“我怎么會知道嘞,下午跟你去看看吧。”
“你不是有課嗎?”
她的笑容像照片中綻開的梨花,很快笑意盈盈又收起來,炫目的光彩一閃而過,“上課前蠻空閑的,坐旁邊曬曬太陽也好。”
“欸!”趙清明聽到曬太陽想到了室內球場,“你們有室內球場吧我記得。”
“嗯...好像有。”說好像有,實際田珂根本不知道有這東西,但自己學校的事情怎么能理直氣壯講不知道呢?
“Hold on,我運動得可比你多。”田珂預判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嗯哼,這我倒沒法反駁。”
“看我轉身~”田珂自顧自唱起歌,讓他講不了話。
“一舞~傾國也傾城
席卷紅塵
誰不好勝誰叫上天不平等
來吧青春~別等~”
。。。
入座在商業街中間的一家手工披薩店,兩個人點了一份黑椒牛肉披薩和意式牛排。
氛圍正式的西餐廳會讓人覺得拘束,所以偶爾想吃西餐兩人就會找個隨意些的披薩店。
“馬上要到清明節了欸。”田珂暗戳戳隨口提到這個話題。
趙清明打了個哈欠,接著咂咂嘴。
“干嘛擺出一副‘不關我事’的臉啊。”田珂莫名被他逗笑了。
他趕緊無辜的搖頭,“才沒有,我本來就長這樣啊。”
“怎么,清明節你還有事忙呀?”
“還好。”田珂模棱兩可回答著,“那天咱出去玩唄,踏青?”
“去爬山?還是野餐?”這就是趙清明對于踏青活動的理解了。
“想去哪都行,哪怕去K歌也能叫踏青。”她想去哪里這個問題當然不重要,醉翁之意不在酒。
“這個披薩味道有點淡欸,而且牛肉味道好出格。”主要是芝士和牛肉的搭配讓趙清明覺得又甜又咸,怪怪的。
‘牛肉基本不都這個味道嘛’田科用眼神吐槽。
“家里沒鹽時菜最咸,多吃點清淡的就很好。”
這話有點繞,田珂的意思是北方人遺傳下來就愛重口味,現在以身作則吃些清淡的不是壞事。
“恭喜披薩先生成為清淡飲食。”看著餅皮上厚厚的芝士,趙清明調笑一番才塞進嘴里,“你難道收了這家店的公關費?”
接著兩人聊到最近在看什么書。田珂簡要講起《舊日本海軍艦艇全覽》。
有一次上課時抽屜里躺著這本書,田珂摸魚時隨便看了一部分,本著書就要看完的想法,第二天她就下載了電子版接著看。
趙清明開始抿著嘴巴一言不發。
“你呢?現在看到哪本書?”田珂猜到了他的心思,故意要來刁難一下他。
“嗯...還在看《在世紀的轉折點上》...”兩人說好看完一本書就會分享,而這是趙清明從上個月就開始在看的書。
“首先請允許我狡辯!因為最近在練車呀比較忙嘛。而且看這種書很需要思考的,看一句就會想半天嘛。”
“被告席發言完畢了嗎?”田珂揮舞著餐叉,笑吟吟判決道,“死罪,飯后問斬。”
吃過大半,餐桌盤子里還剩兩塊披薩,趙清明停手倚在靠背上,又騰起身湊近。
“我們在一起有兩個月了欸!接下來可能是激情潮退期。”
“真的假的?你清醒一點,我和你可沒有激情期。”田珂卷起一塊意面讓他嘗嘗,這家的意面味道很不錯。
趙清明接過餐叉,那是番茄味的酸甜,“五月是不是要辦一個百日宴?滿一百天欸。”
“讓我想想怎么形容,得意忘形?囂張的儀式感?”田珂擺出古怪的表情,“這么高調,最后分開了豈不是很尷尬?也會更難受。”
“可那是未來的事啊,戀愛可不適合瞻前顧后。”
“總之百日宴聽著就怪怪的,你想辦也可以,別邀請我就好。”田珂說完,想到自己還要在清明節送驚喜,這豈不是更怪異?
“我倒是發現一個現象,關系改變后,我們聊的廢話更多了。”田珂頗有種開總結會的氣勢。
趙清明知道她并不討厭廢話變多,“是你之前廢話說的太少了,連帶著都很少笑欸。”
田珂點點頭,“這可是會破壞我的創作欲的,畢竟痛苦才是藝術源泉。”
“干嘛干嘛!剛說厭倦期就這么快嗎?”趙清明趕緊遏制她的邪惡,“那愛情還是藝術永恒的話題呢,當我好騙呀?”
“我怎么不知道你還有創作?”
“嗯...嚴格來說不算創作,只是在翻唱而已。”田珂拍拍胸脯,“但我也有一個創作的心,目前只是還沒有著手罷了。”
“那等著吧,說不定哪天我把你甩了,你就可以寫著爛情歌了。”趙清明白她一眼,“我終于都忘記~那天七點半你說買菜去~從此你就沒回家哦baby baby...”
“你節奏沒跟上!不可饒恕,拖出去再賞五十大板。”
“正經說,你創作欲不夠,我覺得應該是你交際圈太小,生活經歷還不夠。這就得說到,生活才是創作的土壤。”他擦擦嘴頗有名師風范,這話不假,田珂能說得上話的朋友不超過十指之數。
“刮目相看,人都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看也未必。”田珂側目而視,就算被他找到一個建設性意見,她嘴里更要毒舌一番。
田珂很討厭說這句話,但此時她對趙清明問,“那你覺得怎么辦好?”
“現在我搖身一變成了上帝。”趙清明得意的舞動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