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開，差點和迎面過來的管家撞上。

　　朝著女子禮貌問了一聲好，管家疑惑地看了一眼驚慌失措的“主母”，搖頭嘆了一口氣，將手里準備收拾的清單送到了商晚房間。

　　別苑內，白璞關緊房門，平復著幾乎跳出胸膛的心跳。

　　那個小孩兒，竟然就是當今權傾朝野的攝政王……

　　垂下的手被冷汗打濕，腦袋里閃過他幾次三番針對激怒自己的場景，原先想不通的事情突然間明朗起來。

　　混濁的目光隨著時間流逝一點一點爬上陰沉。

　　新婚夜的仇，還有幾次三番的侮辱挑釁。

　　指甲陷進肉里，白璞咬緊牙關。

　　丞相肯松口同她成親，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攝政王。

　　倘若，他沒了……

　　從來沒有過的黑暗念頭立刻充斥在腦海里，白璞劇烈起伏的心口壓抑著不適，渙散的目光逐漸堅定。

　　……

　　入夜，商晚已經核定好了需要收整的東西，搬離皇都只需要走一個過場即可。

　　房間里的燈點得很暗，商晚進門的時候，被褥里鼓鼓囊囊的一小團異常顯眼。

　　溫吞地走近，商晚彎腰，輕輕拉開一截被角。

　　小孩兒眨巴眨巴眼睛，蜷縮成一小團，抬眸亮晶晶地看著她。

　　小丞相頓了頓，微微抿唇，好心提醒：

　　“王爺的房間在隔壁。”

　　瞪圓的小眼睛里跑出幾分委屈，小小的身子松開被裹緊的被子，圓圓滾滾的一小團往里面挪了挪：

　　“我在給你暖床。”

　　探出的小腦袋可可愛愛，奶乎乎的聲線又乖又軟：

　　“你不許趕我走！”

　　小丞相扶了扶額，緊繃的唇角沒有半分緩和，長睫微垂：

　　“你進去點。”

　　彎腰脫了長靴和外衫，小丞相吹滅唯一的一盞燭火，平直地躺下。

　　明明滅滅的月光闖了進來，樹影斑駁滿地，房間內幾乎只能聽見淺淺的呼吸聲。

　　“你當時為什么答應娶白璞？如果只是為了掩蓋你的身份，這說不通。”

　　朝堂之上，幼帝掌權，丞相是人人想要巴結的香餑餑，不可能冒著危險去窺探她的秘密。

　　還有那日在丞相府門口，小丞相的態度……

　　“她用什么威脅你的？她知道你的女兒身份，對嗎？”

　　小丞相素來謹慎，哪怕位居高位，族親長輩也全部被安置得幾乎沒有暴露在人前。

　　這一點也不能夠成為威脅。

　　他只是想不通，小丞相到底是因為什么娶了白璞。

　　“她給的條件，很誘人。”

　　小丞相聲線清冷晦澀，顯然不想多說。

　　容瑾卿眸色暗了幾分，白嫩的小手抬起碰了碰女孩兒脖頸上精致的喉結，眨了眨眼：

　　“這個戴著，會不舒服嗎？”

　　長睫顫了顫，小丞相頗有幾分乖巧，搖了搖頭：

　　“已經習慣了。”

　　習慣了扮成男子需要受的苦，也習慣了整日惶惶不安戰戰兢兢唯恐身份暴露。

　　細密的心疼漸漸翻涌，容瑾卿仰頭，唇瓣輕輕貼上玲瓏精致的喉結，炙熱的呼吸讓女孩兒身體多了些僵硬。

　　慢慢縮回被子里，容瑾卿眸子無神地看了一眼頭頂，壓低聲線：

　　“你成親那夜，我本意是想殺了白璞，可又不甘心，怕你真的對她……哪怕只有一點，也足夠讓我抓狂。”

　　“那為什么沒動手？”

　　兩人距離隔開，明明是伸手就能打斷的距離，卻不約而同地保守界線。

　　“活人怎么爭得過死人。”

　　所以哪怕盛怒之下，他也能權衡出利弊。

　　小丞相對那個青玄公主生出感情的概率微乎其微，可既然愿意答應娶她，必然有小丞相自己的思量。

　　他是局外人，貿然闖入必然已經引起了小丞相的不悅，不可能再去攪亂。

　　薄唇微抿，身旁不斷傳出女孩兒的溫香，長睫微垂：

　　“商晚，我下面的這番話，你聽好了——

　　我見過你舍命救我的樣子，也見過你受傷失控的模樣，更見過你如何用一副高高在上清風朗月的姿態抗拒我的戲弄。”

　　未名湖，他不習水性，暗衛又被遣散。

　　他以為處處和他作對添堵的小丞相會袖手旁觀的。

　　可她救了他，甚至在被他推搡差點自己溺水的時候，也沒有放開他。

　　花樓那次，她將他抵在墻角，肆意妄為，那時候對還是男子身份的她生不出任何抗拒。

　　或許那是一開始就注定的。

　　種子已經種下。

　　后來春獵，她為了他受傷中藥，臉頰酡紅，且妖且媚，失控大膽的作為，肆意滋生著種子生根發芽。

　　徹底長成參天大樹，該是那日百花宴，撞見小丞相和白璞在無人處相擁。

　　徹底失控。

　　去邊關不過是他試圖遠離看清自己的心。

　　可怎么也沒想到，小丞相會去了青州。

　　他沒有說假，那日青州小丞相一身廉價的喜服，逼他徹底看清自己對她的心思。

　　男子如何，政敵又如何。

　　他就是對她生出了其他心思。

　　小手試探性地伸出，容瑾卿垂眸，一字一句：

　　“等你恢復女兒身，我會實現那夜說的話，哪怕你恨我。”

　　勾了他的心，怎么能全身而退。

　　眸底的郁色泄出來幾分。

　　小丞相彎了彎眸子，似是低聲輕嘆：

　　“其實，再等一等就好。”

　　摸不清女孩兒的心思，但卻無端翻涌著激動。

　　有些話，其實根本不需要點明。

　　眼底多了幾分熱切，容瑾卿撇了撇嘴，輕輕朝著女孩兒蹭了過去，小手攥住一片衣角，呼吸放輕了無數倍，低軟的聲線夾雜著失落：

　　“以前是阿卿的時候，你都是抱著我睡的。”

　　阿卿和他有什么不一樣——

　　大概就是，一個毫不留情地踹了她一腳，還將她關在柴房，一個剛見面就想留住她，甚至沒有任何理由的親近。

　　手心里的衣角被輕輕抽走，慌亂泄出來幾分。

　　小小的身子突然被女孩兒抱進溫熱的懷里。

　　長睫輕顫，困意正濃的女孩兒打了一個哈欠，下顎蹭了蹭小孩兒柔軟的發頂，手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拍打著小孩兒的脊背，呼吸漸漸平穩：

　　“阿卿乖，快睡了。”

　　下意識放輕的呼吸慢慢吐出一口氣，容瑾卿蹭了月亮的光，從女孩兒懷里探頭，小心翼翼地仰頭碰了碰小丞相的下顎，嘴角彎了彎。

　　“叮咚！當前碎片認可度：99％！”

　　一夜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