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夜審老鴇撥開疑云黑幕
自古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從來都是明爭暗斗血雨腥風,妓院身處其中往來皆是三教九流,各種消息隨之雪片紛飛匯聚于此。
縣衙大堂掛起了燈籠,影影綽綽忽明忽暗平添了不少怪異氣氛。
馬清明經過幾個小時的磨合,算是勉強適應了湯如水這具年邁的身子骨。五十多歲,作為一個久居基層的一把手在任二十年事事需親力親為又清廉如水,長期的營養不良走起路來膝蓋骨都嘎吱嘎吱響。
捋了了衣袖,馬清明強打精神坐直了腰桿,手肘托在面前布滿塵土的縣衙案幾上。
“堂下所跪何人,報上名來。”
“啪”驚堂木一響,點瞌睡的老衙役剎那驚醒左顧右盼,爾傾又恢復原狀。
“小女子云浪縣本地人氏,夫君去的早,為了生計……”
“豈有此理!汝何故不言姓氏?找打,來人啊。”
“威……武,威……武”衙役們手里木杖點地發出了“噔噔蹬”的敲擊聲,節奏感很強。
“小女子出嫁前,閨名好像叫……金蓮,嗯,應該是的,姓……潘”老鴇怯懦伏在地上。
“汝叫潘金蓮,啊……哈哈哈”馬清明聽到這個名字,“奸夫**”榜上人,情難自禁。
“大人何故發笑?”師爺從下首案桌走上前心中充滿疑惑,忍不住附耳細問。
“她就是個白菜梆子,白給也沒人要,還潘金蓮……”
話還沒說完馬清明就明白了作為主審官的失態言語,老臉一紅褶子都皺成了麻花。
“大人,民婦家不種白菜,沒有什么白菜梆子”老鴇咕咕囔囔辯解。
“夠了!汝講一下云浪縣近一個月來關于兇殺案的消息,聽到多少就說多少,盡可能往細了說”馬清明厲喝嚇唬。
“一個月前,死了個女人,這個女人是張舉人的填房,聽說與……
“誰?再磨磨唧唧掌嘴二十。”
衙內爺有染,恰巧被張舉人撞破發生爭執,兩人扭打在一起,張舉人盛怒之下抬手就是三耳光,女人口吐白沫登時手足抽搐死了。這女人也不是普通人,她的父親個是京官,好像是什么御史來著。
再后來第一任縣令事發當晚就被舉報收受賄銀兩千兩,還沒等革職查辦就自掛東南枝,吊死在了……
喏,就是大人您頭上那根橫梁上。
第一任縣令死在了縣衙大堂。真是一萬匹羊駝飛奔而過,害怕另說,主要是晦氣,怪不得案幾上的塵土無人打理。
“第二任縣令還沒到云浪縣境內就中途掉河里淹死了邪的很。”
“第三任縣令來是來了,接風宴上喝完酒,就長眠不起了。”
“第四任縣令看到調任云浪縣的官方委任書,就活活嚇死在自家大廳里。”
“第五任縣令風塵仆仆來了第二天就結案了,判張舉人死刑,秋后問斬。可判決書沒來及上交平夷州知州,就又死了。這個縣令死狀很慘,五臟六腑都被掏空了,只剩一張人皮被掛在縣衙大門口。現在還在呢,沒人敢動沒人敢取。”
“第六任縣令委任書也沒敢接,要上金鑾殿告御狀,滾釘板床扎得跟刺猬一樣,死了。”
馬清明聽完老鴇講述,思緒如同漿糊,內心翻江倒海有氣無力。
“退堂”
疲憊不堪的身心,馬清明邁步二堂院中時,門檻太高燈籠有點暗摔了一跤絆了個狗啃泥,踉踉蹌蹌好不艱難總算爬了起來。
“夫君,你怎么了?”迎頭跑過來一個老婦人,滿面關切,伸出干癟雞爪子一樣的手扶住了馬清明
屋里煤油燈淡黃光鋪灑在松軟的土地上,兩道矮小的身影緊緊貼在一起,相互攙扶著,小碎步往前挪。
最浪漫的事不是山盟海誓我愛你,而是我愿意陪你走,就這樣慢慢地相扶到老。
想到此處馬清明全身突然涌起無數熱流從手指指尖,到七經八脈再到四肢百骸,一起朝著心臟匯集。
“你怎么了夫君,發燒了嗎?你好像一個火爐,熱死奴家了。”
此時此刻的馬清明頭頂冒出了一縷又一縷氣息,向天空不斷擴散。
“沒事,可能是太累了出得虛汗。”馬清明握住了老婦人干枯的手,兩人手心濕轆轆的不知是水還是汗,不知是激動,還是感動。
“夫君……”長長地鼻音,老婦人撒嬌了。
“怎么了?”
“你今晚感覺怪怪地,像換了個人,不過奴家很喜歡。真的奴家很久很久沒有這么開心過了。”
“你跟著為夫生活艱苦這么些年了,這次又是生死難料,前途堪憂,什么讓你這么快樂?”
“夫君你真不知”
“不知”
“哎”老婦人長長地嘆了口氣,扭過頭彼此離得很近,用被生活重壓被歲月摧殘早已毫無光彩的眼睛盯著馬清明。
一字一頓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你.已.經.五.年.了.沒.有.碰.過.奴家的手。”
說著說著老婦人的眼中亮起了星光,開心還是失望?馬清明琢磨不透,亦或兩者都有。
第一任吊死,第二任淹死,第三任喝死,第四任嚇死,第五任兇殺,第六任扎死。
第二任途中、第四任家中、第六任京都,雖然都因牽涉本案而暴斃,但都在云浪縣境外,故而可以排除在外。
第一任貪銀事敗自盡也在情理之中,第三任喝死平平無奇。重點是這第五任明顯兇殺泄憤。
想到這里,馬清明微微拍了一下桌子,“咔嚓”桌子居然裂開轟然散架四五分裂,原本放在桌子上的白瓷盆砸在地上,里面的冬瓜白菜湯濺地到處都是。
對面坐著的老婦人臉上掛了幾塊冬瓜,怔怔地坐在凳子上茫然不知所措。
“夫君,不好了,地震了,快跑。”
她失聲尖叫著向門口邁著小步伐跑去,邊跑邊喊。
馬清明從案情分析中回過神來,也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家里算得上像樣的家具就是這件祖傳的梨花木桌子,特長是結實耐用。
“活見鬼了真是,梁上君子還是刺客殺手通通給本縣滾出來,藏頭露尾的鼠輩們,就會暗箭傷人。”人在極度恐懼中習慣性破口大罵來增加自身地底氣。
屋內屋外靜悄悄地,只有風偶爾刮過地嗚咽聲。
晚飯便是那盆冬瓜白菜湯,還是老婦人精心烹調,牙縫里省下錢買的,這下全泡湯了,饑腸轆轆肚子不合時宜“咕咕”發出了抗議。
大宋國的七品縣令一月只有二兩俸銀,一年二十多兩。湯如水一兒一女雖已成年嫁娶,各自有了小家,但生活并不富裕,每年還要拿出十多兩去接濟兩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