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章 離開
蘇威只覺得自己身處在一片茂林之中,被一陣陣濃霧包裹著,雙腳跟裹了鐵似得,怎么跑,怎么叫都沒有人應,他只能著急地在原地打轉。。。
一座府邸內院,這里有假山,池塘,此時正值初春,梨花開得正好,這里正是周國的安王的府邸。
院內的一個房間里,李圖圖正拿著布巾給蘇威擦臉,突然床上原本安靜躺著的人開始躁動不安起來,像是做了噩夢般,嘴里念叨著什么,冷汗直流,眼皮聳動,顯然是在做噩夢。
她急忙呼喊他:
“阿威哥哥!阿威哥哥!你怎么了?快醒醒!”
“子賦,子賦!”
人還是沒有醒,但李圖圖倒是聽清楚他在說什么了,分明是在叫某個人的名字。
“子賦?聽起來有點耳熟”李圖圖歪著腦袋想了一下,沒有印象。
不一會兒,便見蘇威慢慢安靜了下來,一探他脖子上的脈搏,她判斷人是又睡著了,這才松了一口氣。
她是在洛城外的一片竹林里發(fā)現(xiàn)他的,身上的財物已經全部沒有了。
她把人帶回來時,人也奄奄一息,差點死去,幸好王府有名醫(yī)駐扎,這次得以救回。
如今蘇威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還未醒。
李圖圖心疼他,在屋內守了他很久,才去休息。
翌日,床上安靜睡著的人,總算是睜開了雙眼。
剛醒來的蘇威雙眼迷茫,只見入眼是一片粉紅色的大帳,完全陌生的環(huán)境。
他一時間不知自己是睡在了何處!
我沒死嗎?有人救了我?
他一驚,不小心碰到了背上的傷口,頓時覺得牽動了渾身的傷似得,到處都疼。
雙腿也著實很難受,但是有痛感還是讓他放下心來,在雙腿被劫匪故意劃傷,鮮血淋漓的時候,他很擔心自己的腿是不是就此廢了。
痛感一陣襲來,他忍不住痛哼了一聲。
這時,門外傳來聲響。
只見一位穿著綠色紗裙,帶著面紗的女子端著一個水盆快速走了過來,湊近了,蘇威可以聞到她帶來的一陣香風。
對方有著一雙大而黑亮的眼睛,面紗下的面容不可見,想來姿色不會差。
蘇威見到小夢的第一反應是這個。
“蘇公子你醒啦!你的傷勢還未大好,最好先別挪動哦。。。請放心,我是李小姐的侍女小夢,是專門來照顧你的!”
她邊說著,放下水盆,扶他躺下。
“哎呀!看你亂動,這傷口又滲血了。”小夢嗔怪道。
小夢?李小姐?
自己這是被人救了啊...
從來沒有這么幸運過...
他還以為已經死了呢~
蘇威順從地慢慢躺了下來,陷入自己的思緒。
小夢卻笑嘻嘻地盯著蘇威,好奇地打量著他,直把他盯得不好意思,這次轉開了視線。
“李。。。請問李小姐是?咳咳。。。”
蘇威一開口,就聽到自己的聲音沙啞難聽,喉嚨也干渴得厲害,只問出一句話就咳了起來。
“您別動,李小姐,就是李圖圖小姐啊,她跟我們說您是她的兄長。可還記得嗎?”
那小夢一邊回應道,一邊在他背后墊了一個枕頭,端了一杯水喂他喝下。
蘇威這才略微放下了些戒備,就著小夢端著的杯子喝了一口水,發(fā)干的嗓子有了水的滋潤,好受了很多。
“小夢姑娘,請問圖圖,現(xiàn)在在哪里呢?”蘇威問道。
“小姐被王爺召喚過去訓練了,一會兒就回來,她陪了你一天才去的呢。如今你醒了,就安心養(yǎng)傷,躺了一天一夜了,大夫說你腿傷的厲害,估計還得有個半月才能下床走動呢!”小夢笑道。
半月...那他是不是就能找到這里來了。
蘇威心里滋味繁雜,這一切都是他自己咎由自取,就為了不想那人找到自己。
那些繁雜的往事,還有那些來自于那人后宅中的糟心事也就不會影響到他了。
“那就多謝小夢姑娘了!”
蘇威點了點頭,閉上眼睛,回想這些天發(fā)生的事情,感覺頭更痛了。
小夢見他要休息了,便端著搽臉的水走了出去。
聽著小夢遠去的腳步聲,蘇威的心漸漸平靜了下來。
宇文及
轉眼,便過去了一個月,蘇威的身體已經大好,時不時地可以杵著拐杖出門活動活動身體。
李圖圖發(fā)現(xiàn)他比以前沉默了很多,似乎心里裝滿了心事,問他,他卻總是搖頭不說,無人在周圍的時候,總喜歡發(fā)呆。
“其實是我去晉國前,派了小夢幫我留意你的。
所以當我回來后,第一時間就知道了你的情況,這才。。。
對不起,要是我沒有因為事情耽擱,早些回來,你也不會受這些苦了。”
李圖圖跟他說了當時的情況,他也一臉平靜地聽著。
李圖圖反而露出非常愧疚的表情,讓人不忍責怪半分。
蘇威抬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道:“怎么能怪你呢?都怪我自己亂跑,才會遇到劫匪的。”
倆人本是因為張希晨的緣故才認識的,但共同生活了一段時間,早已情同親兄妹。
本就是他力不如人,亂跑迷路被歹人搶劫,差點丟命。
能怪誰呢?
“阿威哥哥,你以后怎么打算呢?是準備留下來跟我一起進暗衛(wèi)營嗎?”李圖圖早就已經告知蘇威她在做什么了。
她的師傅是周國的安王,掌管暗衛(wèi)營,所以她現(xiàn)在是暗衛(wèi)營中的小管事。
蘇威聽到暗衛(wèi)營,心中一動,但還是決定推辭。
“圖圖,我不適合進暗衛(wèi)營,文不能武不行,怎么能給再你們添麻煩呢!等我的傷好了,我想回喜城去看望我娘,后面的事情,到時候再說吧。。。”
暗衛(wèi)營是周國的暗線組織,里面的人都是各種能人異士,蘇威自知自己的普通,沒有進入暗夜生活的打算。
話都這么說了,李圖圖也不好再說什么。
“嗯,好吧,那等我?guī)煾祷貋恚規(guī)闳ヒ娨娝!?p> “嗯,好的!”
蘇威點了點頭,其實他也想見見她的師傅。
李圖圖帶著宇文及走進小院的時候,蘇威正坐在圍墻邊的一株矮樹上,抬著頭望著從層層樹葉投下來的光,他瞇著眼,帶著淺淺的笑容,一臉閑適。
從樹葉間隙中投下的光影打在他的臉上,顯得他格外的清雅。
宇文及見到這一幕,突然心中一動,頓時覺得這人給他一絲熟悉的感覺,
但他轉眼細想,又說不上來這感覺從何而來。
李圖圖拉著他走到了蘇威的面前。
蘇威轉頭一看,便看到了那個偉岸的男人——安王。
宇文及,宇文泰幺子,暗衛(wèi)營掌權者,年僅二十七,便名揚乾元,為乾元榜十杰之一,只見他身高九尺,半披頭發(fā),穿著一身黑色的常服,腰間佩戴白色玉佩,眸光黑亮,被他盯著看,就好像是面對著一只猛虎。
蘇威頓時覺得自己的后背發(fā)涼,趕緊低下頭,不再看他,這種感覺才淡了一些。
李圖圖湊上前去扶蘇威起來,他這才得以起身見禮:“草民加過安王殿下。”
宇文及轉身坐到了一邊的竹椅上,溫和道:“不必多禮,你的傷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吧。”
“多謝殿下關心,叨擾太久,實在過意不去,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應該很快就可以離開。”
李圖圖便又扶蘇威坐下。
宇文及又道:“本王沒有趕你走的意思,你放寬心,好好養(yǎng)好身體為重。聽圖兒說你是她的義兄,我作為她的師傅,自然是應該多照拂一下的。傷好后可有打算?”
蘇威又是一頓感激之言,隨后沉默下來。
李圖圖道:“師傅,我哥哥他離家許久,想回喜城看看,跟他的娘親生活在一起。”
宇文及沒有理她,看向蘇威:“千里迢迢來洛城,就這么甘愿回去?事情都辦好了嗎?”
蘇威驚訝:“你查我?”
宇文及:“自然,畢竟圖兒身邊出現(xiàn)了陌生人,不查是不可能的。”
蘇威:“那你知道我的身份了?”
宇文及:“身份嘛!有什么特別嗎?你父親蘇超已死,后戚基業(yè)也都凋零,你覺得還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嗎?”
蘇威的臉色頓時煞白,十分難看,渾身開始發(fā)抖。
李圖圖:“師傅...”
宇文及:“我在見到你之前,猜想的是作為蘇將軍的兒子,你應該是頂天立地的男兒,沒想到,如今卻是要不戰(zhàn)而逃了。”
蘇威:“你知道什么?”
宇文及:“我知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來洛城是干什么來了?祭奠先輩?我可不信。”
蘇威聞言,臉色瞬間煞白。
李圖圖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在打什么啞謎,擔心地看著蘇威。
肖府
肖資在書房畫畫,書房的門大開,門外是刷刷刷的鞭子打人的聲音,一個赤裸著上半身的人再挨著打,不時發(fā)出悶聲的痛哼。
二姨娘玉茜帶著兒子肖閔文一起來了,見這情況,她有些忐忑不安。
一進門,她便抱著兒子徑直地向肖資走去。
“爺,妾身聽聞這些天您身體不適,現(xiàn)在特意把阿文帶來看望您。”
肖閔文才3歲,比肖閔麟小2歲,是肖資的小兒子。
他長得粉雕玉琢的,乖乖被娘親抱著,一直盯著爹爹看。
肖資抬頭看時,他正睜著大大的眼睛四處打量著。
肖資的心瞬間就有些軟,他放下手中的筆,從玉茜手中把兒子抱過來,親了一下,道:
“小小風寒而已,已無大礙。天氣這么冷,還是讓阿文少出門,不要著涼了。”
話語中竟有責備之意。
玉茜以為是自己理解錯了,便只回應到:“是!妾身會好好照顧阿文的。”
而肖資卻不再理會她,獨自把兒子抱到了案桌后面,交代下人把門關上。
肖閔文咿咿呀呀地喊爹,肖資也跟他說話逗他。
見父子二人其樂融融,玉茜便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不過很快,肖資便讓奶媽來把孩子抱走了,讓玉茜留下來。
她內心非常高興,以為肖資是想像往常一樣寵幸她,在他招手讓她過去的時候,她便懷著雀躍的心情黏了過去。
肖資一把把她抱了起來,讓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瞬間,倆人之間開始環(huán)繞著曖昧的氣氛。
玉茜嫵媚一笑,雙手環(huán)抱住他的脖子。
“爺,你好壞!這里是書房!”
肖資并不說話,他仔細看著眼前這張臉,有著精致的妝容,年輕的肌膚百里透紅,那雙薄厚相宜的朱唇特別像她,曾經是他的最愛。
可是現(xiàn)在他竟一點興趣都沒有了,腦海里一直充斥著別的人的身影。
玉茜撒嬌著閉眼主動獻上自己的香吻,本以為對方也會像往常一樣熱烈的回應。
可是她等了一會兒,對方卻遲遲沒有動作,她這才睜開眼睛,卻看到的不是肖資的溫情,而是冷冽的眼神。
她打了個寒顫,怯怯地將頭靠在他的懷里,問道:“爺,您這是怎么了?為什么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茜兒,茜兒害怕。。。”
“害怕?我看你膽子大得很!是你,去找了蘇威吧!”肖資捏起她的下巴,讓她看向桌上的畫。
曖昧的氣氛瞬間全無。
他手上用了些力氣,毫無憐香惜玉之意,嚇得玉茜渾身發(fā)抖。
玉茜這時候才看到,桌上的畫像,儼然是那個她去找過的男孩子!
她內心明了,眼神轉動,面上已然有些慌亂。
她的反應,肖資盡收眼底,眼神也變得更加凌厲了。
“爺,您聽我解釋!”她剛想解釋。
隨即,玉茜慘叫一聲,被肖資推開,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伴隨著乒乒乓乓的響聲,玉茜頭上的發(fā)飾掉落,她的頭發(fā)也亂了。
但是她也顧不上這些,在肖資將她摔下后,她快速抱住肖資的腿求饒。
“嗚嗚。。。爺,您聽妾身解釋啊。。。”
“好,你給我解釋解釋,為什么要去打擾他?”肖資蹲下,摸了摸她的臉。
“其實,其實妾身也是太愛爺了,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還請爺原諒妾身這一次吧。”她深知肖資不喜歡解釋和借口,索性求饒認錯。
“茜兒,你常住深院,為何會想到去找蘇威呢?告訴我,你是如何想的?”
玉茜后悔不已,她不敢出賣主母,但更不敢得罪肖資,一時間想不出說辭,只能一直哭。
“那蘇威是爺?shù)闹两缓糜眩紦?jù)了爺大多數(shù)的時間和精力,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到我們姐妹房中,故恰聞爺都是為了他而冷落我們,才。。才想著去找他,看一下他是什么樣的。這樣。。這樣爺?shù)男模蜁貋砹耍 ?p> “恰聞?是從哪里恰聞的呢?”肖資瞇了瞇眼睛,問道。
“這。。。是妾身的小弟恰好在街市上偶遇蘇公子,便無意把這事跟妾身說起了,是妾身心中狹隘了,忍不住揣度您和蘇公子的關系,請爺原諒。。。嗚嗚。。。”
玉茜說完后,一邊掩面小聲啜泣,一邊偷偷看肖資的反應。
“你的弟弟,是玉堯嗎?”肖資冷清著臉道。
“是。。。是的!”玉茜有些忐忑,她把弟弟拿出來擋箭,也不敢得罪陳楠娘。
“好!很好!你們姐弟好得很吶!竟敢動心思到了我的人身上,不想活了吧!”
蘇威失蹤,他派人找遍了洛城內外,只在一片竹林邊找到了一片衣角,
蘇威生死不知,他早已經急瘋了。
玉茜不知道的是,肖資如今的平靜,只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夕,而后果,顯然不是他們可以承受的。
“既然玉堯作為護衛(wèi),嘴不嚴,那我們肖家也留不得他了!從今日起,他便不再是我肖府護衛(wèi)。”
“。。。爺,不要,都是妾身的錯,請不要處罰妾身的弟弟,求您了!”
玉茜以為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弟弟最多也就被罰一些銀子,沒有想到她的幾句話竟然毀了弟弟的前程。
“饒他不死,已經是恩賜。無需多言,出去!你!閉門思過一百天,不許出門!阿文交給夫人帶,你以后都不用管了。”
玉茜頓時傻眼了,她沒有想到自己的一時妒忌,沖動去找了蘇威,讓自己不能再養(yǎng)育兒子,也毀了弟弟的前程。
這下是真的欲哭無淚了。
如花的美人頭發(fā)凌亂,哭成了淚人兒,楚楚可憐的樣子,惹人憐愛。
可肖資見狀,卻只覺得厭煩,他覺得要不是顧念她為自己生下一個兒子,早就讓她消失了。
“爺,是妾身錯了,請饒過玉堯吧!爺。。。”
她哭喊著想要再求情,卻被兩個護衛(wèi)無情地拉走了。
煩人的聲音終于走了,肖資捏緊拳頭,看向天空中的明月。
“蘇威,你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