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撲面而來的空氣反倒比通道里的空氣清新一些，只是有股子塵土的味道。出現在面前的是間干干凈凈的小屋，一張雙人床、一個床頭柜、一個寫字桌加一把椅子，還有一臺小冰箱，這就是楚天驕的全部家具。

　　屋子的一角拉了幾根鋼線，應該是用來晾衣服的，因為現在上面還掛著一件夾克外套。水泥地面和墻壁上也沒有任何的裝飾，東西擺放得整整齊齊，被褥也整整齊齊，更沒有隨手亂丟的泡面碗，真不像是個男人獨居的地方。

　　“你先出去吧，我們拿些東西回去，”蘇曉檣從包里取出幾個不透明的袋子，對中年人解釋：“這位是楚天驕的兒子。”

　　中年人點了點頭，然后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楚子航就離開了。楚子航看懂了這人是什么意思，他是在心里說老楚家兒子現在過得這么好怎么幾年來一次也沒來看過他父親。很真實的想法，但令能看懂的人深深苦痛。

　　“別想太多了，”蘇曉檣知道楚子航在觸景傷懷，“你之前對楚叔叔不夠了解，這其實是他自己的意愿，他選擇住在這里，隱瞞真實身份，就是為了讓你遠離危險，你無須自責。”

　　但其實她知道楚天驕住得比兒子想象的好得多，在地下第三層。

　　楚子航嗯了一聲表示理解了，開始探查起小屋的每一件陳設。床頭柜上擺著一張照片，女人明艷動人，男孩看起來只有四五歲，男人穿著白襯衫和毛呢褲子，梳著油頭，面帶驕傲地摟著女人的腰。

　　這是楚天驕蘇小妍楚子航三人的全家福，楚子航把它捧近眼前，恍惚間似乎回到了遙遠的童年時代……在那間十幾個平方米的小破屋里，男人到處爬，男孩騎在男人的肩上大聲說“駕駕”，漂亮女人圍著煤氣灶手忙腳亂……

　　“床底下有空間。＂蘇曉檣蹲在床邊，用手輕敲床板，傾聽傳回的聲音，確定了大致的入口。

　　床墊被撤去，開啟嚴密拼合的暗門，兩人沿著一根鋼管滑下，打開燈光，然后看到了楚天驕的真實住處。

　　奢華，入目而來的奢華，碼放整齊的黑膠唱片、品牌雪茄和威士忌、珍藏版老式相機、鋪著澳大利亞綿羊皮的大床……

　　即使早有預料，蘇曉檣仍為楚天驕的悶騷而感到吃驚，自己也曾邀請要幫他換個住處，看來屬于是錯付了。

　　順手拿過工作臺上擺放的一支改造版伯萊塔手槍，她開始細看一旁在空中縱橫交錯的紅線。

　　那是楚天驕總結的，近兩百年內所有跟龍族有關的大事件，紅線上穿著照片、新聞剪報或者手寫的紙片，每張紙片都是一個事件，有些紅線相互平行，有些紅線糾纏打結。

　　通古斯大爆炸、夏之哀悼、黑天鵝港、格陵蘭冰海事件……

　　紅線結成一張錯綜復雜的大網，但最終，所有的紅線匯成粗粗的一束，拴在混凝土墻上，旁邊用墨筆寫著古老的名字，“Nidhogg”，黑王尼德霍格。

　　“龍王們正逐漸蘇醒，”蘇曉檣對著楚子航說：“黑王終將歸來。”

　　“我聽說尼德霍格跟奧丁是敵對關系。”

　　“黑王的復蘇代表人類世界的毀滅，想想被困在尼伯龍根的你爸爸，想想你的媽媽。”

　　“那就阻止黑王。”

　　……

　　帶走了楚天驕留在這里的武器和相片，兩人開門、上鎖、還鑰匙，然后返回到車上。

　　奧迪起步平穩了許多，想來是楚子航擔心他父親留下的東西有絲毫損傷。

　　“有情況，”蘇曉檣坐在副駕駛座發呆，嗯其實是思考龍族世界命運，突然發現后視鏡里有輛車已經連續跟隨他們轉過好幾處路口了：“有人在跟蹤。”

　　“卡塞爾學院的人？”

　　“也許是，找個沒人的路口停車吧。如果是卡塞爾的人，我們是甩不掉的，他們可以依靠諾瑪找到我們的位置。”

　　“和平手段？”意思是和平談話。

　　“和平手段。”雙方都有武力威懾的談話才叫和平。

　　汽車迅速拐進一條岔路口，兩人下車。蘇曉檣從后座取出武器，想了想，把伯萊塔交在楚子航手上，自己拿著村雨——她不清楚楚子航此時有沒有到少年宮進修過劍道，只靠本能使刀的話面對未知還是不太令人放心，刀還是在自己手上更能發揮作用。

　　很快，兩個腰掛鐵棍的黑衣墨鏡大漢大步邁進胡同，只看了男孩女孩一眼，便毫不猶豫地亮起黃金瞳，開口吟唱起龍文。事情出乎了蘇曉檣楚子航的意料，看來這并不是卡塞爾的人，否則無法解釋剛見面就動手。

　　“和平手段”已經不可能了，得改為使用暴力手段。

　　“言靈?戒律。”蘇曉檣喝道，黑衣人周圍正在凝聚的火元素和土元素被強行打斷，黃金瞳一瞬間黯淡了數分，從墨鏡遮掩下的亮斑變成了幾乎難以覺察的微弱光點。她能分辨出這應該分別是言靈?熾日和言靈?王之侍，怪不得要戴著墨鏡。

　　楚子航開槍了，沒經過專業訓練的他理所當然的沒有射中——目標在他抬手時閃避了，雕刻著十字花的子彈在墻上炸裂開來，碎磚四飛。

　　這是兩座市郊荒廢小區之間的胡同，兩側各有一堵圍墻。夕陽西斜，在右側圍墻高處灑下一片光亮，剩下的區域則籠罩著昏暗，路燈還沒到亮起的時間。

　　左側的黑衣人看到一道黑影晃了過來，下意識掏出腰間的武器迎上去。一股磅礴的巨力剎那間爆發在了鐵棍上，村雨劃過一道弧光，僅憑刀背就狠狠擊潰了它，鐵棍被當場擊落在地，滑到了十幾米外。緊接著，黑衣人的腕骨脛骨幾乎同時傳來了劇痛，這個人毫無反抗能力地癱倒在地，四肢滲血。

　　結束了一度暴血，蘇曉檣一腳踩在剛被擊倒的敵人身上，轉頭看向另外一名黑衣人，修長的日本刀在空氣中極輕微地顫動著，似乎下一刻就會化作奪人性命的妖魔。

　　“這一個你來處理試試。”她對楚子航說。“目標言靈是王之侍。”

　　這個敵人只不過是C級實力，就算楚子航完全有一戰之力。見過鮮血，隊友才能更快地成長。

　　黑發少年沉默著接過了刀，黃金瞳陡然亮起，刺眼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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