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湯普森元帥和中村所長約談了不少工作人員，調查拉法耶特教授的事，但并沒有發現任何的疑點。

　　晚飯后，湯普森一行人被安排在研究所宿舍區的臨時臥室里休息。吳明來到了自己的房間，他躺倒在床上，伸了個懶腰，手碰到了床頭的臺燈。噗的一聲，一張夾在燈罩和燈泡之間的紙團掉了出來，正好滾落在他的床上。

　　吳明撿起紙團，展開來看，只見上面寫著：“晚上十點，一樓活動廳，你一個人來。”

　　“嚯喲，這是誰的惡作劇啊！都什么年代了，外星人都打上門來了，你還來菩提祖師的那一套？”吳明想著，正要把紙團扔掉，突然發現背后也有字。他翻過來一看，全身像觸電了一樣，猛地在床上坐了起來。紙條背面有一個他很熟悉的簽名：格倫·安德森。

　　“格倫·安德森？啊，難道是安德森老師！”

　　安德森是吳明中學時期的歷史老師。吳明常常對歷史和文明有一些獨特的看法，即使這些想法很不成熟，他也會勇于表達出來。久而久之，安德森注意到了這位與眾不同的學生，兩人逐漸建立起了亦師亦友的關系，常常在課后談古論今。

　　有一次，吳明對安德森說：“我覺得，世界就像一個充滿了隨機性的計算機模擬，一點外來的刺激就可能導致歷史朝著不同的方向發展，所以我們人類的文明充滿了各種可能。想要對這樣的世界有完整客觀的認知，真的是太難了。”

　　“模擬？”聽到這個詞，安德森的眉頭稍稍往上一挑，又立刻收了回來，他清了清嗓子說：“嗯，這個比喻很有意思，是你自己想到的，還是誰跟你說的？或者是從哪本書上看到的？”

　　“哦，我就是隨口那么一說！”吳明聳了聳肩。

　　安德森微微地點點頭，嘴角又漏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或許將來有一天，你會明白的！”

　　不久之后，安德森調離了他們學校。吳明問遍了同學和其他老師，但誰也不知道安德森的去向，他的心里不免有些失落。

　　再也回不去的中學時代啊！已經過去了十幾年，現在的吳明因為在這場戰爭中表現英勇，兩周前被晉升為準將，是防衛軍高層中最年輕的將軍，前途不可限量。他和同事們捍衛著地球最后的希望。

　　“安德森老師...計算機模擬的歷史...貝塔領域！怎么會這么巧！”

　　不管是不是惡作劇，也不管是不是陷阱，吳明決定去看看。晚上十點快到了，他穿好了便服，把他的小型激光槍藏在了衣兜里，悄悄地朝活動中心而去。

　　北極星研究所是科研機構，不是部隊，并沒有統一的作息時間。臨近晚上十點，研究所里依舊燈火通明，科學家和他們的助手們奔波在各個實驗室和會議室之間。吳明的出現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吳明經過了貝塔計劃的操作大廳門口，他往里面一看，里面的三百個控制臺仍然座無虛席。克里斯、帕夫洛維奇和達尼拉正在主控臺上指揮著。看起來他們在發動新一輪的進攻。從屏幕中顯示的已經被毀的天際線看，被攻擊的地方應該是大拱門城，那座著名的大拱門已經倒塌了一半。

　　吳明來到了活動中心。和剛才的科研區相比，活動中心冷冷清清的。屋子里有臺球桌、乒乓球桌、吉他、電鋼琴、電子游戲機，但并沒有人來玩。

　　吳明撿起一個乒乓球拍，一個人顛起球來，這是他中學時代最喜歡的體育運動。不過自從戰爭爆發，他加入了防衛軍，就很少有時間再玩了。他想，歷史上的許多東西都有過時的一天，就拿主流的娛樂方式來說吧，電影電視取代了廣播，虛擬現實取代了電影，全息影像又取代了虛擬現實。不過體育項目卻是例外。從足球、橄欖球、籃球，到乒乓球、摔跤、空手道，個個都傳承得好好的。即便已經沒有了國家之分，以地區為單位組織的世界杯和奧運會仍然是全世界的盛事。看來，人類的本性里面，就有爭強好勝這一條。

　　“要不是外星人入侵，今年又該是世界杯了吧！不知道咱們的代表隊能不能贏一次。”吳明想著。

　　“唷，球技不減當年啊！”門口響起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安德森老師！真的是您呀！”吳明激動地迎了上去，握住了老師的手。安德森雖已經蒼老了不少，但音容笑貌依舊。他問安德森：“您怎么也在這里？”

　　“我呀，當年其實是臨時調去當你們的歷史老師的。后來接到命令，我就全職回來工作了！”

　　“回來工作？難道您是？”

　　“是的，我其實一直在北極星研究所工作。這里進行的都是尖端的交叉學科項目，不僅需要科技類人才，人文社科的研究員也是少不了的。”

　　“哈哈，原來是這樣！在這里碰到老師，可真是太巧了！”

　　“是呀是呀。聽說你今天參觀了貝塔領域，嘿嘿，我也參加了那個項目。你知道，支撐著貝塔領域的超級人工智能，需要用到大量的數據進行訓練。理工類的數據好辦，1就是1，2就是2，該輸入什么就輸入什么。但人文社科就麻煩得多咯！我的工作啊，就是把一些歷史、社會、文明之類的非計量化信息變成數據，然后做成訓練集，投喂給人工智能學習，以便于更加真實地模擬出我們的世界。”

　　“哇，沒想到您做的工作這么重要！”

　　“你也很不錯啊！你可能都不記得了，當年你就跟我說起過，歷史就像是一場特別復雜的計算機模擬。那個時候，貝塔計劃才剛剛開始，我還一度懷疑說，是誰給你泄了密呢，哈哈哈！果然，你小子是個人才，現在都進入防衛軍高層了，老師為你高興啊！”

　　“老師過譽啦！想想歷史上的那些榜樣，霍去病二十來歲便縱橫大漠，唐太宗十七八歲就馳援雁門，還有拿破侖手下的那個達武，像我這么大已經當了元帥啦！我和他們比，什么也不是啊！”吳明謙虛地笑道，“我最多算是瞎貓抓著死耗子，運氣好而已。”

　　“你呀你，非要跟這些最頂尖的人比，志向很高嘛！不過他們再怎么厲害，打的也是人類之間的內戰，保衛的不過是一國的利益。你可不一樣，你的對手是科技發達得多的外星人，保衛的是全人類的文明果實。以后史書上肯定也有你的位置！”

　　兩個人在活動中心敘了一會兒舊。該說的閑話都說得差不多了，安德森嚴肅了起來，略帶神秘地邀請吳明去他的辦公室，說是有要緊的正事。吳明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兩人朝安德森的辦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