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滴滴滴的手機鈴聲響起,語嚴摘下眼罩,看到是高鳴露的消息:“由于疫情原因不能聚集,婚禮改為視頻直播,中午十二點鐘正式開播,輸入密碼即可進入直播間,望各位親朋好友相互轉告。高鳴露。”
這條消息一看就是群發的,后面還跟著視頻軟件的直播地址。
語嚴的眼睛干巴巴的,她滴了幾滴眼藥水,躺著不想起。
同樣在滴眼藥水的,還有高鳴露,鳴露由于一晚上沒睡好,眼睛干澀,甚至帶著刺痛,可還是堅持一大早起來去化妝。
鳴露看著鏡子里濃妝艷抹的自己,是自己又不是自己。她滿心的委屈和不樂意,全通過耷拉著的嘴角表現出來。
跟鳴露的不高興相反的是鳴露的父母,老兩口笑得跟年畫上的福娃似的。
鳴露媽望著正在梳妝的女兒,笑道:“我閨女打扮起來真漂亮!就是可惜了不能辦婚禮,如果不是因為這場疫情,一定把你的婚禮辦得風風光光的,讓親朋好友都羨慕。”
“知足吧,幸好是今天一大早下的通知,跟飯店的訂金還能退,要不然退不了錢,還不讓辦婚禮,更麻煩。視頻直播就視頻直播,新形勢嘛,順應社會,也挺好的,以后回憶起來還很特別呢。”鳴露爸走到女兒身旁,“對吧露露。”
她通過鏡子,朝父親點點頭。因為是視頻直播,沒有親朋到場,反倒清靜,這倒是合了鳴露的心意。
自從答應父母跟趙東哲結婚后,鳴露就不大愛說話了,能點頭搖頭解決的,她絕不說一個字,能一個字回答的,她絕不用兩個字。
“不知道東哲那邊怎么樣,眼看就快到十二點了,他怎么還不過來。”鳴露爸掏出手機,計劃給親家打電話。
電話還沒撥通呢,就看到趙東哲跟父母走進門來。
“哎喲,親家來了!”鳴露媽迎上前去。接著是四位老人寒暄、問候、熱鬧到一處的畫面。
鳴露點頭搖頭應著答著,偶爾嘴角彎彎,適當配合著笑笑。
鳴露望向笑得像桃花一樣燦爛的趙東哲,忽然想起來什么,糟糕,忘了吃撲爾敏。她從包里掏出一個白色小藥瓶,就著礦泉水把防過敏藥吃下去。
趙東哲看著鳴露把那個小白藥瓶又放回包里,關心的問:“鳴露,你不舒服嗎?”
“沒事兒,我吃的是……維生素。”鳴露微微皺了皺眉。這藥不吃可不行啊,一會兒交換對戒的時候,手一碰到趙東哲,萬一癢起來,當著雙方父母的面,怎么能撓。
鳴露梳妝打扮好,端端正正的坐著,比以往看起來都嫻靜,其實她心里亂著呢,只不過表面上看不出來。她跟自己擰著勁兒,開始后悔結這個婚,這個婚,是給別人結的,給父母結的,給親戚朋友交代結的,唯獨不是給自己結的。
所有忙活的這一切,在鳴露看來,都跟自己毫無關系似的,讓干嘛干嘛,讓配合配合,就行了。鳴露覺得自己像個木偶,被看不見的線拉著,又像是被架在火上烤,馬上就要熟了,煎熬的不行,或許翻個面會好些,所以她坐著的姿勢換了換,從左腿搭右腿,換成了右腿搭左腿。
視頻直播已經開始,陸續有人進來直播間,跟視頻里的新人打招呼。
鳴露老老實實的坐著,一動都不敢動,等待安排。她心里后悔的念頭,越來越放大。
“走一步看一步吧。”鳴露自言自語,聲音極低,低到只有她自己能聽見。
婚禮司儀念著俗套的陳詞濫調,鳴露聽的心煩氣躁,盼望趕緊結束。她的雙腿不由自主的抖動起來。
“接下來,請新人交換對戒!”司儀說,嗓門拉的老高,生怕別人聽不見似的。
望著那對鉆戒,鳴露手上沒了力氣一般,拿都拿不住,兩次掉到地上,她的臉唰的變白,腮紅都遮不住的白。
“叮叮當當,好事成雙,鉆戒掉地,幸福落地!”司儀打著圓場,“今天外面大雪漫天,可謂是雪花漫舞慶新婚,梅花盛開迎新人,男有才華前途好,女有美貌家道興,直播結婚新形勢,愛侶同德新家庭。花好月圓時刻到,共拜花堂滿面笑,各位直播間的親朋好友們,大家把祝福刷起來啊!”
在司儀喊麥一樣的祝福中,鳴露終于把戒指套到了趙東哲的手上。直播畫面的評論區,全是各種各樣的祝福語。
司儀:“接下來,請新人宣誓!”
趙東哲含情脈脈地看著鳴露:“鳴露,謝謝你讓我走進你的生命,成為你的丈夫,我將用我最真誠的心,迎接你進入我未來的人生。我承諾你,我將用我最全心全意的關懷來呵護你,用我最溫柔的態度照顧你,從這一刻起,我將更加珍惜我們的緣分,愛你,陪伴你,和你一起歡笑,一起哭泣。不管是現在,還是以后,不管未來的道路是一帆風順,還是艱難崎嶇,不管你打我罵我,還是氣我折騰我,我都愿意把余生托付給你,不離不棄。鳴露,你愿意成為我生命中唯一珍愛的伴侶嗎?你愿意同樣愛我嗎?”
趙東哲這一大段話,鳴露只聽到了后兩句。愿意嗎?她同樣在問自己。
鳴露低著頭,一時間什么聲音都聽不到了似的,她覺得有一堆亂七八糟的絲線在心頭纏繞,她想把那些線捋清,重新安放,可那些絲線每一根都跳出來跟她說:“你不愿意。”
“新娘,你愿意嗎?”司儀笑著把話筒舉到鳴露面前。
“露露,快說話呀,怎么回事,親朋好友都在視頻里看著呢,你倒是說話呀!”鳴露媽小聲地催促女兒。
隨著咔噠一聲響,視頻畫面被切斷了。鳴露拔了網線。
鳴露臉上滑下兩行淚,無比歉意的望著趙東哲錯愕的雙眼:“對不起東哲,我不愿意。我不想騙自己,更不想騙你。”
她走到雙方父母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再起來時,已是滿面淚水:“爸媽,對不起,我做不到。”說完,轉身奔出門去。
就這樣,鳴露上演了一幕新形式的逃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