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千里雪和一天霞武藝的師傅名叫江月白,之前在鄢城大戰中,共叔段大部分部將和家臣都犧牲了,剩下的一部分被鄭伯處置,一部分僥幸逃脫,逃脫的這些人知道自己在鄭國已無活路,一半多人選擇隱姓埋名,投奔別處,從此歸于鄉野。
還有少數人心有不甘,想方設法打聽到公孫滑的住處,投奔于此,其中就包括江月白。加之公孫滑也有意拉攏網羅父親舊臣,所以大家不謀而合,聚集于此。
衛候自從幾年前接到鄭伯使臣書信后,因為懼怕鄭伯勢力,不敢再留公孫滑于宮中,索性將公孫滑打發到朝歌城外一處偏僻山下的偏僻住所,以示避嫌,這正合公孫滑之意,若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他所有的行動都不好開展。
衛候每年都會遣宮人來送些錢財物資,一是因為衛候不敢違背鄭伯的旨意,奉命監視公孫滑是否在衛國安分守己,如果公孫滑離開衛國,恐怕鄭伯會拿他是問。二來也略盡地主之誼,以免被他國笑話。
之前,公孫滑出逃時,帶有不少錢財,加上衛國的資助,加上手下還有兩三名父親舊日的家臣,所以日子過得并不十分貧苦落魄。
江月白負責教授千里雪和一天霞武藝,他的妻子莫鳳仙負責在院內所有人的飲食起居并打雜,萬東流負責放哨,遇有特殊情況或宮人來時,及時通報,以免露出馬腳。
這天是父親的忌日,公孫滑祭祀完父親后,在父親的牌位面前發誓。“我公孫滑雖然落魄了,不得已在衛國寄人籬下,但終有一日,我要奪回屬于我的一切!”他是個野心家,不會這么快認輸,更何況他還有一腔熱血和政治抱負沒有實現。
這天,公孫滑命束息同去林中練劍。江月白教束息用劍,他只輕輕一彈,束息手中的劍便飛了出去,毫無招架之力。于是便教束息用鞭,束息覺得長鞭并不像在一天霞手中那樣聽話,面前的柱子沒打中,先往自己臉上和身上招呼了兩鞭子,打得自己無處閃躲。
公孫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對束息說道:“你既然不會,就該勤加練習,以勤補拙,劍和鞭你選一樣。”考慮到劍不會像軟鞭一樣打中自己,于是束息選擇了劍,從此便開始了沒日沒夜的勤學苦練。
眨眼幾個月過去了。這天已是深夜三更時分,束息仍在林中埋頭苦練,一旁暗處觀察的江月白對公孫滑說道:“公子,這孩子實誠,這幾個月來每日勤練,并無偷懶,但她天資平凡,手無縛雞之力,剛勁不足,柔韌有余,劍術毫無進益,實在不是塊練武的材料。”
公孫滑蹙眉道:“我知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看在眼里。但她得為我效力,不然留她何用?”江月白略微思忖了一會兒,“公子,我見她也不是一無是處,她不是精通藥理嗎?何不將此發揚,將她培養成一名用毒高手,以她之長,補她之短,也好過如此。”看著束息笨拙的練劍背影,江月白提議道。
第二天,束息正打算跟隨千里雪和一天霞前往林中練劍時,被公孫滑叫住。
“你不必去了。”束息心中咯噔一下。
只聽到公孫滑說道:“今后你只消潛心鉆研醫藥,除了能治普通的跌打損傷和刀劍之傷外,我還要你三個月之內研制出一種天下獨一無二的毒藥,這是對你的一次考驗,你能否做到?”
束息想起奶奶留下的一本制毒與解毒的醫術,想了想:“我可以試試。”公孫滑滿意地點了點頭,并讓底下收拾出一件單獨的屋子做藥房,供束息使用。
三個月后,束息憑借著自己的醫學天賦和奶奶留下的醫藥典籍,果然配制出了一種毒藥。當毒藥出現在公孫滑面前時,束息解釋道:“這不是普通的蟲子,這叫蠱毒,中此蠱者每七日經受百蟲噬心鉆心之苦,所以名叫噬心蠱。”
公孫滑很是滿意,問束息道:“此物可有解藥?”束息將一瓶藥丸奉上說道:“這是解藥,服下一粒可保一月免受鉆心之苦,服下兩粒,可保一年,服下三粒,可全部解毒。如果七年內不能全部服下三粒解藥,便會在毒發時肝腸寸斷,目眥盡裂痛苦而亡。”公孫滑很是滿意。
不一會兒,萬東流來報。說:“公子,有一封密信。”公孫滑接過密信,只見一塊精致的錦帛上刻著幾行小字,公孫滑看完,收于袖中。
次日,他如約趕到碧水湖旁,只見湖邊早有一名喬裝打扮的女子早早等待。公孫滑的思緒不禁回到數年前。
那年他仍是太叔段的尊貴公子,在隨父親出使衛國期間,誤闖夭華園。夭華園是衛國前任國君衛莊公迎娶夫人莊姜,為莊姜而建,名喻莊姜夫人“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貌。
莊姜是名動天下的大美人,衛國民間至今傳誦著這樣一首歌謠“碩人其頎,衣錦褧衣。齊侯之子,衛侯之妻……。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指的就是這位風華絕代,名動天下的大美人。
莊姜是齊國人,貌美非常,性情溫婉,不妒不爭,美中不足的是始終未能孕育子女。如今莊公已薨,莊姜夫人也已芳蹤不在,仙跡難覓,當初為莊姜而建的夭華園也已物我兩非。
每年桃花盛開之際,靜姝都會獨自在夭華園待上很久,靜姝喜愛桃花,覺得桃花絢爛美麗,淋漓盡致,像是要把畢生的美都要綻放出來。
她常想,人要是也能像桃花一樣,能傾盡所有,極致美麗一次,轟轟烈烈綻放一場,那也無憾了。她貪看桃花,卻從不摘采,只是每年跑到這所無人問津的園子里來看,打小如此。
也就是在這里,她第一次碰到了他,碰到了那個玉樹卓朗,翩翩儒雅,但卻眉宇清冷的男子。也就是這次偶遇讓兩顆暗生情愫的心不知怎么就靠在了一起,彼此兩兩相望,兩兩相愛。
這是他們之間的秘密,誰也不知道,而夭華園,見證了他們的相識相愛。
碧水湖旁,公孫滑掏出了數年前靜姝送他的那支絳玉蕭,手指在上面反復摩挲著,回憶起那句“我叫靜姝,‘靜女其姝’的靜姝……這支絳玉蕭也是為了應詩,特意叫人打造的,現在送你了。”
公孫滑從回憶中恍過神來,默默朝靜姝走去,這是他們時隔數年后的第一次見面。微風在輕吟述說著一對苦命鴛鴦的身不由己,“父親讓我遠嫁陳國,你帶我走吧。”
顯然這是不可能的,公孫滑知道自己做不到,他耽擱了靜姝這么些年,也該時候讓她放下了。
不知道公孫滑說了什么,那支絳玉蕭最后也回到了靜姝手中,靜姝先是狠狠哭了一陣,最終一臉平靜地離開了碧水湖。不久后,就聽到了衛國公主遠嫁陳國的消息。
夜里,公孫滑在庭院里站了許久許久,等他覺察到臉上冰涼的時候,青衫已然濕了。“我要報仇,我要報仇!”公孫滑雙拳緊緊拽著,眼睛里滿是仇恨的火焰。
如果不是自己沒地位,他和靜姝不會如此,靜姝也不會被迫遠嫁。如果自己還是太叔段的尊貴公子,自己就足夠配得上靜姝,兩人就不會被迫分離。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當初毀了自己的那個人!他要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他不甘心就這樣屈居衛國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