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瑰麗招呼南建入座,忙說:“再次為那天的事道歉,真不知道你老家是魯西南的。”她一只還手捶打胸口,嘆道:“何領導兩口子讓我心里堵得慌。”
張艷麗哼了一聲:“那個何夫人只知道洋快餐實行8小時工作制,不知道工資有多低。”說著張羅點菜。
“不提那事了。”南建轉話題,“何領導真多此一舉,讓我做你們的顧問。有家企業剛談好,正準備簽約。”
“那就同時做漂亮姐妹的顧問,”張艷麗說,“兩家都請你,看你多重要。”
“那更不行,”南建搖頭,“你們兩家是同一個業態,都賣虎蛙。
張瑰麗一臉驚詫:“你給楊小偉做顧問?不行,你不能去。”
“反正你不能去,”張艷麗說,“我和你認識多少年了?”
“這和認識多少年沒關系,”南建說,“最主要的是,你們不需要顧問。我問你們,顧問是干啥的?”
“出主意的唄!”女老板答。
“你理解得不全面,”南建讓服務生拿來紙和筆,寫下“輔佐”二字,說:“這才是顧問要干的事。輔字好理解,是幫助;佐是啥意思?”
三人搖頭。
“這個‘佐’,是不是佐料的‘佐’?”
“是。”三人恍然大悟。
南建解釋:
“佐料是烹調時用的配料,雖不能代替主料,但能增添滋味,還對主料可能存在的過激屬性有糾偏作用。比如,燉豬肉必須放八角、桂皮,是為了平和豬肉的寒涼;燉羊肉就不用這些,羊肉本身就是熱性的,需要放些桔皮和蘿卜片去膻……
做顧問也是這樣。當老板是急性子,顧問就應是慢性子;當老板是激進派,顧問就要保守一點。尤其在重大決策時,老板頭腦發熱,顧問要有不同意見讓老板冷靜……”
“是這個理。”女老板點頭。
“而漂亮姐妹不需要不同意見,”南建說,“張老板都不會犯錯誤,所以我不必來貴公司做顧問。”
“你這是寒磣我。”女老板苦笑。
“你不會犯錯誤,”南建說,“是那天在洲際大酒店,我聽你親口說的。你在管理人員的會議上也經常這樣說。你還讓下屬向某互聯網巨頭學習,說老板無論什么主張,下屬都要努力找論據證明是對的,而不是相反。所以貴公司不需要顧問。”
張艷麗插話:“你做楊小偉的顧問,不要把漂亮姐妹的經驗泄露給他。”
南建哈哈大笑了一陣子,說“漂亮姐妹的經驗?這樣跟你們說吧,貴公司越干啥,我讓他們越不干啥。”
“啥意思?”
南建解釋:
“比如你們每月20號發工資,遇周六周日順延,甚至春節前不發工資。我讓他們每月15號前發工資,遇周六周日提前發放,尤其春節前必須發工資;
你們給員工戴計步手環,我讓他們用好的機制使員工自動自發工作;你們不包吃住,我讓他們包吃住……你們80%的員工每天只吃一頓飯,我讓他們員工每天都吃好三頓飯……這也是核心競爭力!”
“漂亮姐妹不當保姆,”女老板反駁,“還操心員工一天三頓飯?員工得有生活自理能力。”
“那你就繼續不包吃住。”南建聳肩,“你們工裝押金200元,我讓他們押金低于100元……”
“我的工裝,”女老板辯解,“光設計費就花了二十萬,押200元不多。”
“你這不是從實際出發,”南建搖頭,“工裝有必要花二十萬設計嗎?再說也不能轉嫁到員工身上。”
“這樣員工會穿得更愛惜。”
“你就沒考慮員工的承受力。”南建說,“你們每月搞兩次軍訓,我讓他們不瞎折騰,不侵占員工業余時間,下班越放松越好。”
“我搞軍訓是讓員工養成早起習慣。”女老板振振有詞。
“要早起必須早睡,”南建反駁,“員工下班晚,洗洗睡都1:00左右了,咋養成早起的習慣?聽說你凌晨3:00就睡不著了,而你兒子每天下午3:00還沒睡醒,讓他養成早起的習慣唄。”
女老板啞口無言。
“所有成習慣的事,”南建說,“都要連續重復多次。你一個月搞兩次軍訓,就能養成早起的習慣了?”
女老板不吭聲了。
“為了參加你組織的軍訓,”南建說,“路遠的員工凌晨四點半就起床了,軍訓完還要上一天班……”
“我準備從這個月開始,”張瑰麗說,“把軍訓改成健康跑,到市體育場進行。”
“更不好,”南建搖頭,“市體育場一圈四百米,一個從沒鍛煉過的人,強撐跑幾圈可能出問題。”
“出啥問題?”
“金鑰酒店比賽俯臥撐,”南建說,“有個員工突發心臟病猝死……”
“是嗎?”張瑰麗瞪大眼睛,“太可怕了!”
“學校招生、部隊招兵都要全面體檢,”南建說,“你招員工全面體檢了嗎?辦健康證就僅查了有沒有傳染病。”
“沒有全面體檢。”
“一體檢就增加費用了,”南建說,“這就不排除你的一千多名員工中有患心臟病、高血壓的。你再搞健康跑這樣劇烈的活動,不是找事了嗎?萬一哪天….”
“太可怕了,”張瑰麗恍然大悟,“軍訓以后就不搞了,也不搞健康跑了!”
“南老師,”劉婀說,“你還是來漂亮姐妹做顧問吧?你看老板多重視你的意見?”
“楊小偉能力一般,”張艷麗說,“我記得他剛入職時,整天悶不吭氣,啥都不懂。現在他就那幾個店,實力遠比不上漂亮姐妹……”
南建搖頭:
“千萬不要小瞧年輕,他很有格局。比如他對中國快餐業的看法,再比如對待這次仲裁,是他不讓靳雪鼓動離職員工效仿,說自己創業后,才體會到漂亮姐妹的老板也不容易。你們要感謝楊小偉,不然那么多員工都要求賠償,麻煩就大了。”
“是嗎?”女老板驚訝,“我真沒想到他會這么通大理,看來人都會變化。”
“就是,”張艷麗點頭,“我也沒想到。”
“這次仲裁委開庭,南建說,“建議你們滿足靳雪的要求,依據《勞動合同法》等進行賠償……”
“要賠償八九萬呢!”女老板皺眉,“再加上小喜子和趙師傅的,有二三十萬!”
南建解釋:
“以上還不包括他們可能去社保局和公積金管理中心投訴。如果在社保局,靳雪等不同意調解,你們還要支付滯納金。每人總計大約十幾萬……你們就認了吧?
如果靳雪等對裁決結果滿意,再加上楊小偉、何領導也做工作,這件事基本就平息了。不然他們還會去法院起訴,你們敗訴無疑。最重要的是,你們雙方死磕,會引起更多離職員工的關注和效仿。”
女老板沒說什么,她也的確感到,南建有些意見還是可以采納。
最后,女老板又提到兒子:“小帥長得一表人才,又不缺錢,整天卻說無聊,為啥不快樂?”
“你說的小帥不缺錢,”南建說,“是你給他的錢,所以他沒有充滿激情奮斗獲得快樂。上一次我就告訴你了,打算讓他接班,就讓他去一家規模大的餐飲企業打工,從刷碗干起,哪天做到了高管,你再把公司交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