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員繼續戴計步器,問題愈來愈多,比如多次受到客人表揚的員工,當月的步數都沒有達標,要不要處罰?而步數超標了,卻因服務態度惡劣遭投訴,要不要獎勵?廚房員工當月步數達標,飯菜質量卻下降了;門店業績任務完成了,而員工的步數任務都沒完成……
這些問題說明員工上班走步的數字,并非愈多愈好,它與做好工作不成正比,尤其跟提高營收沒關系,加之計步器連同工裝押金共計須交400元,影響了新員工招聘。
靳雪拿出招不進員工的數據讓劉婀看,說:“全員不能再戴計步器了。”
劉婀向張瑰麗告狀:
“戴計步器這一新政還未實施,老板僅在會上提了提,靳雪就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現在又強烈要求取消。
她在公司散布的怪話最多,說老板好自以為是,自命不凡,每天端著架子,自封成功人士……還說那天靳雪陪同沈老板下店調查計步器實施情況,一定沒有添好言……”
張瑰麗氣不打一處來,說:“我早就看靳雪不行,找茬讓她走人。”但還是有點顧慮,靳雪是她很敬重的一位何領導介紹的。何領導曾給張瑰麗幫過大忙。
劉婀發現一個問題,靳雪的微信幾乎不發漂亮姐妹公司的動態,便把這一情況向張瑰麗匯報。
張瑰麗又是氣不打一處來,在會上不點名狂批了靳雪的這一行為,說:“企業花了那么多錢,搞了那么多活動,不就是為了提升漂亮姐妹的品牌形象嗎?形象提升了,反過來會促進生意,員工也好招,但有人的微信從來不轉發漂亮姐妹的活動,說明你不認可企業,還在這里賴著不走,你不是圖財害命嗎?”
靳雪知道老板批的是自己,也明白她說的那些話,目的是讓自己受不了,主動提出辭職,心想:“偏不中招。”
會后靳雪在下面說:“我的手機,想在朋友圈里發啥,是我的自由,你想讓我發漂亮姐妹的事,給我再配個號,配個手機更好了……”這話同樣傳到了女老板的耳朵里。
一天,張瑰麗帶著劉婀和靳雪去伊山市發營業額突破獎。一上汽車,像往常一樣,她就開始給年輕人上人生課。
劉婀神情專注,時不時提些幼稚的問題,得到解答后,總要說:“受教了,我怎么沒想到呢?”靳雪則一言不發,與女老板沒有一點互動。
坐在前排的張瑰麗扭頭向后看了一眼,見靳雪閉目養神,心想:“年紀輕輕怎么這樣老氣橫秋?”又看了一眼,見她戴著耳機,一副局外人的樣子,頓時拉長了臉,給劉婀遞眼色,意思讓她阻止靳雪戴耳機。
劉婀問靳雪:“你聽的啥?讓我也聽聽。”說著摘下靳雪耳朵上的一只耳機,塞進自己耳朵里。
靳雪說:“是人力資講座。”劉婀聽了一下,就是人力資源講座,說:“別聽講座了,咱們說說伊河店的工作吧?”靳雪摘掉了耳機。
張瑰麗說:“伊山的出納小黃,在漂亮姐妹公司干七八年了,現在養的白胖白胖的,你們查一下監控,看出勤有沒有問題?我不會白養人。”
靳雪說:
“伊山五個店平常月份,營業額一百多萬元,有節假日的月份更高,這樣的外地店按照定編,必須配一個出納。
小黃做這個崗位,同時還另兼辦公室雜務,最近又要兼質檢員。長期以來,伊山財務及后勤保障工作運轉正常,說明她沒白拿工資,也就是說,并不是漂亮姐妹給她養的白胖白胖的……”
張瑰麗被噎著了,張張嘴不知道說啥是好。劉婀趕緊救場,說:“是漂亮姐妹解決了小黃的就業,不然……”
“不然,”靳雪打斷劉婀的話說:“小黃會餓死?更不會像現在這樣白胖白胖的?世上難道只有漂亮姐妹一家招聘嗎?再說當年即使不錄取小黃,也會錄取小綠、小紅等,反正出納這個崗位不能空缺。”
劉婀也被噎著了。開著車的老司機感到氣氛尷尬,指著右前方的一個工地,沒話找話說:“這里正建一個五星級酒店,一個城市五星酒店多,能說明旅游業興旺。”
張瑰麗問大家:“你們都住過五星級酒店沒有?”
老司機說住過,劉婀沒住過卻說住過,靳雪說沒住過。
“沒住過五星級酒店,”張瑰麗說:“就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服務,不知道什么是最好的服務,就不適合在餐飲行業工作……”
“我做的是人力資工作,”靳雪不服氣地說:“并不參與門店的對客服務,為什么不適合在餐飲業工作?再說,我今年才23歲,我相信以后會住上五星酒店的。張老板,您23歲時住五星級酒店了嗎?”
張瑰麗頓時火冒三丈,在公司沒有人敢給她這樣說話。
劉婀沒等老板發作就批評靳雪:
“你這話不對,人力資工作就不需要對門店服務嗎?南建老師不是給咱培訓過?上工序為下工序服務,廚房為外場服務,后勤為一線門店服務,全體為客人服務……
既然是服務,就需要提升,向五星級酒店學習,有啥不好呢?再說張老板年輕時是啥年代?整個仲州市都沒有一家五星級酒店。”
張瑰麗被靳雪的話氣得肚子一鼓一鼓的,以至于她坐在前排的位置容納不下她了,便左顧右盼找那個調整座位的把手。
劉婀眼尖,很快找到了,把老板的座位向后拉了幾寸。
張瑰麗決心已下,一定讓靳雪走人。他們在伊河市發完營業額突破獎,又召集管理人員開會,之后張瑰麗說她要留下辦事,讓劉婀和靳雪坐高鐵回去。
其實她并沒有事要辦,是不想與靳雪同行,恨不得讓靳雪馬上消失。
第二天下午,張瑰麗一進公司就問靳雪咋不在,有人說下店了,她叫來劉婀聯系靳雪。
劉婀打靳雪電話,靳雪說此刻在豪盛商場的漂亮姐妹店里,和李小鳳談一個新員工應知應會的考核。
張瑰麗特意走到大辦公區監控管理員坐的位置前,在一個個屏幕里找到豪盛店,但不見靳雪。管理員說:“這個店有一個盲區,監控鏡頭看不到。”
張瑰麗又讓劉婀打靳雪電話,靳雪說的確和李小風在一起,還讓李小風說話以示證明。
張瑰麗奪過劉婀的手機說:“靳雪,你走到吧臺前,對著監控攝像頭笑一笑。”
靳雪生氣地說:“我剛進豪盛店在錘錘上打卡了,又讓李小鳳證明了,你不相信我是你的事,反正我沒去干別的。”
張瑰麗也生氣了,說:“讓你在鏡頭前露個臉很難嗎?”
“很難。”
“你露不露臉?”
“我就不露臉。”
“你不露臉,我開除你!”
“你開除我,”靳雪跳起來,叫道:“你敢下文嗎?我要你書面的開除決定。”
張瑰麗頓足道:“有啥不敢,我現在就讓劉助理發文!”
一個小時后,靳雪氣呼呼地回公司見劉婀,索要了那份蓋有漂亮姐妹公司印章的開除決定,把人力資源的一些應急工作移交給劉婀,收拾完自己的東西悻悻離去。
以后的幾周內,劉婀面試了幾十個應聘的管理人員和員工,他們了解到入職須交納計步器和工裝押金共計400元,尤其對佩戴計步器極不理解,扭身就走。
劉婀這才意識到,靳雪反映的問題是真實的,便向女老板申請暫停這項全員戴計步器的新政,轟轟烈烈實施近半年的數字化管理的改革,就這樣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