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劫誓
“師叔,劫誓是什么?”散會后,在回去路上,白霽對副殿主問道,“我看大家對這事反應挺大的。”
副殿主嘆了一聲:“哪能不大啊。
劫誓是一種最高級別的誓言道法,立誓者須在誓中加入某種天道執行的懲戒,誓言的遵循與違背、實現與懲罰,都由天道監視并執行。
具有強制執行力的誓法很多,比如心魔誓、咒誓、血誓等等,但除劫誓外,幾乎所有誓法都有破解之道,區別只在于代價和難度。
唯有劫誓,由天道監誓,逃無可逃、避無可避,一旦誓成,除了一死,永無毀誓可能!
盡管劫誓懲處不是最恐怖的,但這種絕對的監察力量,決定其頂級誓法的地位。”
“原來如此。”白霽點頭,又奇怪道:“那為何大家會起這么大反應?”
副殿主丟給白霽一個眼神:“你覺得呢?”
“我覺得……”白霽摸著下巴,沉思片刻后道:“難道……這會影響我殿和萬丹堂,甚至我宗和宇明宮的關系?”
“聰明。”殿主點頭。
“至于么?”白霽詫異,“誓言本身不過是確保公平性吧?有何不妥么?”
副殿主搖頭:“我宗和宇明宮素來交好,即便有爭斗,也在正常范圍內,沒有越界,如此兩宗才能長久相安無事,共治黎洲。
但萬丹堂主的行為破壞了兩家默契。
小輩間可有打鬧,但長輩,尤其是雙方高層間必須克制,遇到沖突,不論對錯都要各退一步。
而這次,萬丹堂主不僅過界了,而且非常過。”
“非常?”
“嗯。殿主乃我宗實權高層,不僅執掌元命殿,還是上清殿列席長老,拋開這些,他還是我宗僅有的、放眼七洲都極為罕見的丹王。”
紫清宗長老有三種,客座長老、太上長老和列席長老。
其中列席長老,即能參與上清殿議事的長老。
上清殿,是紫清宗主與列席長老們商議宗門大事的地點,也可視為紫清宗最高決策和權力機關。
因此能入殿者,皆為紫清宗核心權力人物。
殿主就是其中之一。
副殿主繼續道:“萬丹堂主類似,宇明宮組織結構雖與我宗不同,但他也是宇明宮高層。
因此,劫誓這事,可認為是萬丹堂高層逼迫元命殿高層發誓!”
白霽眉頭皺起,副殿主這么一說,他逐漸開始明白其中緣由了。
“但劫誓是殿主事先答應好的,萬丹堂主要求殿主發誓,為何算是出格舉動?”
“若是比試前發就算了,比試結束時發,就得說道說道了。首先這就代表不信任。”副殿主回答道:
“兩家交好的一個前提,就是給予對方相當信任。
而堂主的舉動破壞了信任,明晃晃地告訴我們、告訴天下人,宇明宮不信任紫清宗,這破壞了兩家較好的基石。
其次,我宗在外名聲顯赫,他堂堂一代丹王、宇明宮高層,影響力也非同小可。
因此他質疑我宗誠信乃至門格,不論我宗如何清白無辜,這事傳出去,對我宗名聲來說都有不好影響。
這就是我們有如此反應的原因。”
“原來如此。”白霽若有所思。
“若換做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任他如何質疑,我宗都不會在意。
但以萬丹堂主身份來表態,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這是否也是宇明宮的意思。
所以不論對錯,這對我宗、對兩家關系來說都不是好事。
因此,這事絕不會輕易揭過。不論是我們還是宇明宮,都不會當作沒發生。
好在我宗行得正坐得直,劫誓證明我宗確實未行任何不軌之事,所以我宗掌握主動權,若宇明宮識趣,愿重修兩家關系,那是最好。
若不愿……”
副殿主眼中閃過一道冷光,“那我們也絕不會慣著他們!”
翌日,元命殿一處宮室中,白霽、殿主,以及重傷弟子和他的師傅奚廣英齊聚。
“藥效非常好。”殿主看著重傷弟子,滿意地點點頭,“昨日只給他服用了兩顆丹藥,今日體內的道詭之力便祛除大半,傷勢也隨之愈合,我看再過兩天,他就能轉醒了。”
“多謝諸師叔!”奚廣英對殿主抱拳感激道。
“別謝我,這丹也不是我煉的,是白霽煉的,要謝就謝他吧。”
“多謝白霽師侄!”奚廣英又對白霽抱拳。
“使不得使不得。”白霽趕緊回禮,“我和張子和師兄既為同門,扶持救治是應該的,奚師叔客氣了。”
殿主笑道:“你就受著吧,他的傷勢可不是誰都能治的。原本我都打算親自出手了,但沒想到你的丹應付他的病情綽綽有余。”
如殿主所說,比試目標雖是救治張子和,但殿主原本并沒想真用白霽和解宣二人煉的丹來救人。
張子和傷勢特殊,加之事關重大,所以殿主覺得自己出手最為穩妥。
但白霽表現出乎意料,連殿主都不保證自己能達到他的水準,所以就讓直接用白霽的丹救人了。
道詭之力本極為難纏,治療絕非一日之功。
但丹道垂青的特殊道力,迅速消解掉道詭之力,迅速恢復張子和傷勢。
僅一天時間,便好了大半,速度遠超殿主預想。
離開房間后,白霽和殿主漫步長廊。
“這次比試,你為我殿、為我宗爭光添彩、功勞重大,我們不給你點獎勵,實在說不過去。
說罷,你想要什么獎勵?”
“獎勵?”白霽微微一怔,當初不是說好了以五百萬炁靈石,和不干涉他修行作為交換么,怎么現在重提了?
“師叔,我們當初談好了……”
殿主哈哈一笑,打斷了白霽:“你當我元命殿是什么地方?區區五百萬炁靈石,連塞牙縫都不夠。
要是我殿真就只給你五百萬炁靈石,傳出去了還以為元命殿和我諸章維小肚雞腸、一毛不拔呢。
你重新提要求,當然,你要是現在沒想好,可以先去想,想好了在和我說。只要在我能力范圍內,你要什么我給什么!”
“這……”白霽頓了頓,繼續道:“師叔,我的要求不變,五百萬炁靈石,以及在約束條件內,不干涉我的修行。”
白霽并未獅子開大口。
他認為殿主讓他重提要求,一方面確實是覺得之的條件比不上功勞,給少了有占白霽便宜的嫌疑。
另一方面,這恐怕也是元命殿的“糖衣炮彈”。
殿主不會看不出來,他對元命殿并無多少歸屬感,恐怕是以此來加強他對元命殿的好感。
在雙方事先約定好的基礎上,讓白霽重提代價,而且沒有明確設立上限,也是想賣他一個人情。
若白霽真重提要求,哪怕只是出于情理,以后都不好和元命殿涇渭分明。
但他真不想和元命殿扯上太深關系。
這次擊敗萬丹堂的丹心玄體和藥仙靈女聯手,就已經讓他出名,甚至被惦記上了。
以后恐怕免不了有些風波。
但白霽只想遠離紛爭,安心當個咸魚。
所以他決定就在元命殿掛個名,盡量不去摻合這些事。
再說,除了那五百萬炁靈石外,他之前還多薅了兩千萬炁沒歸還,怎么想都是多賺了。
因此思來想去,白霽決定還是維持原要求不變。
而殿主腳步一停、眉頭一皺:“維持不變?你這是看不起我們?”
“師叔誤會了。”白霽恭敬道:“做人應講誠信,既然已事先講好,那就應該貫徹到底。不中途變卦、坐地起價,是我為人處世的信條。”
“……”殿主沉默稍許,深深看了白霽兩眼,“你說的也有道理,那就這樣吧。等會就讓副殿主帶你去領靈石。”
“多謝師叔。”
“除了比試獎勵外,你還有月供。你已經能煉六品初期丹藥,就按六品中期的品階發放月供,一個月……有無千萬炁。”
“五千萬炁!?”白霽大吃一驚。
這是五百萬炁的十倍!
等等,我記得之前我還是七品中期時,你說我一個月只有五十炁月供。
現在到了六品中期,直接上升到五千萬了!?
中間差距有這么大?
不對!
白霽猛地一驚,他之前被坑了!
元命殿絕對是不缺靈石的主,七品丹師不可能月供只有五十萬炁。
難道是當時殿主為了探他潛力,故意說低了,讓他全力發揮!?
這老狐貍!白霽心中暗罵一聲。
殿主面不改色繼續道:“這是我殿正常標準,這次你總不至于拒絕了吧?”
白霽:“呃……多謝師叔。”
“謝我做甚。”殿主笑著搖搖頭,重新走動起來,“我殿月供待遇,可比九脈和其他殿好得多,你要謝,應該謝能加入我殿。”
白霽沉默。
殿主繼續道:“白霽啊,我接下來的話可能不好聽,但卻是實話。
玄凌脈前些年遭遇巨變,實力大跌、底蘊大損,為你提供的幫助可能有限。但只要你還是我元命殿弟子,我殿自當竭盡所能為你提供便利。
所以你莫要有心理負擔,以后若遇到什么問題,大可找我們,明白么?”
白霽腳步一頓,深深抱拳,鞠了一躬:“……弟子明白,多謝師叔好意。”
……
元命殿,萬丹堂一行所在行宮。
堂主臉色灰暗,負手久立窗欞前默然不語。
解昊丹與宣榛月兩人靜立其后,同樣一語不發。
許久后,堂主緩緩開口道:“這次回去,我會向宮主辭去堂主一職,然后潛心苦修。”
解宣二人臉色瞬間大變,解昊丹急忙道:“師傅,你……”
堂主抬手,示意噤聲,“若無意外,應由胡副堂主接過職位,他是位好師傅,也當得好萬丹堂的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