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主及時截下聲音，否則以堂主修為，這吼音足以將長元殿內一大半人當場震成血霧。

　　“羅兄，別激動。”殿主平靜道。

　　“為、為、為什么！”堂主都結巴了，“為什么他也能觸發丹道垂青！？”

　　殿主一笑：“你弟子可以，我弟子就不行？”

　　“你……！”堂主語塞，他無法反駁，但本能反應就是不可能。

　　用理性也不可能！

　　那個白霽，竟在最后關頭觸發了這種程度的丹道垂青！

　　解昊丹能觸發，一部分靠丹心玄體，另一部分靠通道丹。

　　前者是內因、根本原因，后者是外因、次因。

　　兩者共同作用，才有后來結果。

　　可白霽有什么？

　　他是丹心玄體么？

　　不是！

　　那他憑什么觸發丹道垂青！？

　　而且這規模……比解昊丹的還強很多！

　　等等！

　　堂主猛地轉頭，看向穩坐如山的殿主。

　　這反應……他早就知道白霽會觸發丹道垂青！？

　　從一早就知道了！？

　　這才是他真正的殺手锏！？

　　可……他們怎么做到的！？

　　與此同時，大殿兩旁的人幾乎全部不約而同地起身，萬分驚駭地盯著白霽。

　　反應和堂主如出一轍。

　　丹道垂青！

　　又是丹道垂青！

　　一天之內，他們竟目睹兩次丹道垂青！

　　但問題是，解昊丹說得過去，憑什么白霽也行？

　　他有上三品丹師的丹道修為么？

　　他是丹心玄體么？

　　他煉丹前有超長時間、各種手段的準備么？

　　都沒有，那他憑什么？

　　難道憑他長得帥？

　　所有人百思不得其解。

　　解昊丹此時盯著白霽，眼中除了駭然，就是更多的駭然。

　　丹心玄體對丹道變化極為敏感，在某些方面甚至連丹王都比不了。

　　所以比起大多數人，他更能清楚地感知到，白霽不僅是觸發丹道垂青那么簡單，而且觸發得非常突然，沒任何前奏！

　　甚至可以說根本就沒“觸發”這個過程，就是突兀地出現丹道垂青！

　　規模比他還強得多！

　　到底發生了什么！？

　　白霽怎么做到的！？

　　在眾人震驚、不解、迷茫地注視下，丹道垂青迅速加強。

　　那隱約的道音變得明顯，虛空中出現若干神秘符文，一部分附著丹爐，讓丹爐盡顯神秘玄奇，另一部分則化為符號之火，融與爐火繼續煉丹。

　　在場所有丹師立刻捕捉這些彌足珍貴的符文。

　　這些符文是丹道的符號化體現，意味著真正的丹道奧秘，直接暴露在眾人眼前！

　　這對丹師來說，絕對是一場千載難逢的機緣！

　　丹道符文無法以任何形態、方式留存于現世，只是曇花一現。

　　但這曇花一現利用得好，足以讓丹師獲得難以想象的巨大提升！

　　“丹道顯符、道符附爐、道符聚火……”無數表情從堂主臉上閃過，他神色陰晴不定、極其可怕，“這已經到了完整丹道垂青的七八成了，他……！”

　　話音未落，長元殿上空，萬里無云的晴空突兀出現一道青氣，自天穹垂落，先洞穿長元殿，又直指丹爐、沒入之中。

　　“我操！！！”

　　這一刻，大殿全體起立！

　　幾乎所有人都目眥欲裂地瞪著白霽的丹爐，失態吶喊：

　　“垂青！真正的垂青！這是完整的丹道垂青！！！”

　　這一刻，堂主如遭五雷轟頂，一屁股跌回椅子，怔怔地看著白霽，又轉頭怔怔地看著殿主。

　　無數念頭在他腦中閃過，但最后只能無力軟倒在椅背上，緩緩閉上眼睛。

　　完整的丹道垂青，抹殺了一切可能。

　　輸了。

　　徹底輸了。

　　輸的不僅是比試，還有宇明宮付出的代價，和萬丹堂等人的顏面。

　　萬般準備，功虧一簣。

　　他千算萬算，都算不到最后竟是這個結果。

　　過了一會，堂主緩緩睜眼，對殿主平靜道：“你們怎么做到的？白霽到底是什么身份？”

　　“該說的我都說了，沒有掩飾。”殿主平和鎮定，“不信，我可以立劫誓。”

　　堂主瞇起眼睛，漠然道：“當真？”

　　殿主點頭：“當真。”

　　堂主沉默。

　　以他對殿主的了解，對方敢這么說，說明事實就是這樣。

　　但這一刻，他不確定了。

　　不是他不信殿主，也不是他不信自己的判斷。

　　而是他不甘。

　　不甘自己說動宮主，耗費巨大代價，結果因一念之差功敗垂成。

　　不甘自己好不容易尋到并培養的兩大的體質合力，竟敗給一個十六歲少年。

　　不甘寄托他此生所有希望的兩人，竟這樣出師不利。

　　不甘！

　　沉默許久后，堂主神色陰沉如死水：“好！我要你現在就立誓！”

　　這次殿主沉默片刻，目光逐漸變得深邃，臉上的表情也漸漸褪去：“你確定？”

　　“我……確定！”

　　“……好！”

　　殿中，白霽取出六顆丹藥，丹丹都散發著濃郁玄妙的氣息，引得兩旁眾人心神搖曳。

　　盤旋于丹藥內部青氣，更讓眾人激動震顫不已。

　　那青氣不斷地消散重聚、分離融合，似乎在演化著什么，處處透露著天道奧義，承載著丹道至秘。

　　真正的垂青！

　　這一縷縷青氣，讓多少丹師心馳神往！

　　讓多少丹師為之折服！

　　讓多少丹師苦苦追求一生而不得！

　　而現在，在眾人眼前就有六顆！

　　如何讓人不激動！？

　　哪怕現在作為白霽敵手的萬丹堂一眾，也不得不發自內心的驚嘆折服，以及……

　　苦澀。

　　迷惘。

　　失落。

　　遺憾。

　　痛苦。

　　和……

　　絕望！

　　誰都沒有想到，最終竟是這樣一個結果。

　　絕地翻盤！

　　翻得如此漂亮、如此徹底、如此決絕！

　　沒有留下絲毫余地！

　　絕殺！

　　……不！

　　聯想到元命殿主的反應，宣榛月猛然驚醒，這不是絕地翻盤。

　　元命殿，從一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

　　這是一個死局，一個元命殿為他們設計好的死局！

　　從他們入局的那一刻，就徹頭徹尾地被元命殿控制。

　　他們不僅沒有反抗可能，更是直到最后一刻，才真正看清死局的全貌！

　　其他人也逐漸反應過來。

　　他們之前的猜測都錯了，元命殿壓根不是要靠取巧擊敗他們。

　　而是要靠白霽的絕對實力，徹底地碾壓他們！

　　他們本可避免這個局面，但就因為一個貪念，而走進元命殿設計的陷阱。

　　此刻，除堂主外，萬丹堂一方最痛苦的莫過于解昊丹。

　　元命丹書，沒了。

　　他妄圖以元命殿之旅為起點，開創屬于自己的時代、譜寫屬于自己的神話的美夢，徹底化為泡影！

　　他的初出道，竟以這種方式告終。

　　可笑……

　　可笑！

　　解昊丹一屁股坐回椅子，痛苦地閉上雙眼，牙關緊咬、牙腮蠕動，臉上全是不甘。

　　宣榛月本想安慰，但……不知道該說什么。

　　雖沒解昊丹那么沉重，但她也不甘。

　　若對方年長他們就算了，但那個少年比他們還小近一般，沒任何體質，也沒任何修為，憑什么能這樣擊敗他們？

　　憑什么！

　　萬丹堂其余人，回憶起之前種種豪言，突然慶幸，幸好是神識交流，沒直接說出來。

　　在萬丹堂一方捶胸頓足、悔不當初時，元命殿一方則是陷入了迷茫的驚喜。

　　這個事實太有沖擊性、太超出認知，根本沒做好心理準備的眾人一時陷入詭異沉默。

　　驚喜來的太突然。

　　高興是很高興，但竟不知道該怎么高興。

　　這個夢幻般的結果，甚至讓他們高興得不踏實。

　　而作為正主的白霽，其實還有點小意外。

　　他之前并不保證一定能觸發完整丹道垂青。

　　現在觸發率為60%，剛剛過半，所以白霽并不是很有底氣。

　　但好在結果沒讓他失望。

　　不過，就算沒觸發，以60%的丹道垂青，加上完美丹方，擊敗萬丹堂也綽綽有余。

　　他現在托著陳放丹藥的盤子，高舉向大殿主座：“白霽煉制完畢，請兩位前輩點評。”

　　兩旁眾人齊刷刷看向正座，以不同心態期迎接兩人反應。

　　但這時，殿主突然起身，上前兩步，環視大殿朗聲道：“應萬丹堂羅林義堂主要求，我諸章維在此立下劫誓！”

　　劫誓！?

　　除白霽外，殿中其余人全部面色驟變、倏地起身，震驚地看著堂主和殿主。

　　白霽不知劫誓是什么，但看到所有人臉色，都不約而同地朝不好的方向變，也明白這肯定是不怎么好的東西。

　　甚至于元命殿眾人看向萬丹堂一方，尤其看向堂主的眼神，充滿敵意！

　　“我諸章維及元命殿所有同僚，若在此次元命殿白霽，與萬丹堂解昊丹、宣榛月二人比試中，做出舞弊、不利萬丹堂一方之事，若我對萬丹堂一方關于此次比試所說信息有半分虛假，我諸章維立遭天打雷劈、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誓畢！”

　　殿主話音剛落，突然天穹就突兀傳出陣陣恢宏寬廣的雷音，在小半個紫清宗上空回蕩。

　　接著，虛空中有神秘符文隱現，化為一道道枷鎖融入殿主身體。

　　然后……就沒然后了。

　　一切重歸寂靜。

　　這寂靜持續了三分鐘，整整三分鐘，大殿安靜得落針可聞。

　　三分鐘過去后，堂主再次無力地癱倒靠背上，充滿落寞的長嘆一口氣。

　　一敗涂地。

　　他伸手隔空一招，白霽盤子上的一顆丹藥飛落手中，仔細端詳一會后，苦笑著對白霽問道：

　　“你是怎么做到的？”

　　殿中眾人耳朵豎了起來，所有視線又集中到白霽身上。

　　他們也很想知道答案。

　　唯有殿主眉頭一皺。

　　雖然我也疑惑，但這問題我都沒問，憑什么你先問了？

　　不過，他并沒打斷，反而看向白霽。

　　此時，堂主目光猶如實質，仿佛能洞穿人心，讓白霽倍感壓力。

　　于是他摸了摸頭，老實回答道：

　　“不是……有手就行？”

　　眾人：？

　　堂主嘴角一抽：“這話你自己信么？”

　　連殿主都看不下去了，朝白霽丟了個眼神，示意你糊弄也要找個理由。

　　白霽：找個理由？

　　“……那……”

　　眾人：那？

　　“那……是我長得帥，感動了老天？”

　　“……”堂主一陣沉默，長嘆道：“人各有機緣，是我唐突了。這次比試……”

　　堂主緩緩起身，平靜道：“我們萬丹堂輸了。”

　　下方眾人面面相覷，都默不作聲。

　　萬丹堂沒有哀聲嘆氣，元命殿也沒高聲歡騰。

　　異常安靜。

　　于是比試就在詭異的氣氛中，落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