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宋哥開車接了我一塊去工作場地。
一上車陸老師就把早餐遞給我，果然還是面包和牛奶。
“你們吃過了嗎？”
“他倆吃了，我沒有。為了更上鏡，拍完廣告再吃東西。”
“陸老師好可憐哦。”
“那你替我把我那份吃了。”
“好吧。”我看著他笑。“今天拍什么廣告？”
“運動品牌。”
“哦。”
“到了你就知道了。”
拍攝現場在室內，光給得很足，站在拍攝范圍之外的我都覺得刺眼，更別提陸老師在指定范圍拍攝時旁邊還有反光板和閃光燈。
廣告臺詞不多，但是姿勢、語氣、眼神都要統一，拍了好幾遍攝像師都不滿意，又得重來。
我跟宋哥坐在角落看著陸老師工作。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工作模式，耐心很足，一遍遍配合攝像師，直到拍出滿意的作品為止。
休息時宋哥把保溫杯拿給他，讓他喝水，里面泡的是紅棗枸杞。
陸老師不方便跟我說悄悄話，但是眼神看過來，溫柔一笑，給了我會心一擊。
就這樣看著他，我好像忘記了所有不開心的事情。
繼續拍攝，宋哥收回保溫杯，坐回來低聲笑話我：“你倆眼神都拔絲了，注意點兒啊。”
我就不好意思地笑。
“挺好的，他眼里又有光了。”宋哥說：“三年了，行程很趕，他很累，眼里的疲憊都快把光淹沒了。”
我深以為然。雖然他對自己喜歡的東西依然保持熱愛，但是長時間得不到休息，會把人的精氣神耗光。“以后他的行程可以不要排那么滿嗎？”
“我們勸過他，他自己還是想再拼一下。你知道，他的流量紅利期也就這幾年了。有機會或許你可以勸勸他。他身體不好，老這么熬著不行啊。”
“嗯，我找機會跟他說。”
“好，有你我就放心了。”
不知不覺到了中午，第一條廣告拍完了，下午接著拍第二條。合作方的工作人員拎了盒飯進來，招呼我們過去吃。
陸老師窩在拍攝區的沙發上休息，我拿了一小袋餅干過去。
“累嗎？”我坐在地上，面朝沙發，問他。
“還好。”
我拆開袋子拿出一塊餅干給他，“吃一塊。”
他搖頭，“晚上再吃。”
我只好自己吃掉那塊餅干。
他問我：“會不會無聊？”
我搖頭，“不會，挺有意思的。”
他就笑，露出淺淺的小括號。
“你休息吧，我不吵你了。”我準備起來過去吃盒飯。
“不，我想你在這里。”
“好。你閉上眼休息一會兒，我就在這兒，哪兒也不去。”我依然坐在地上，順手拿起桌上一本雜志，左手翻開，假裝在看。
在外人看不見的地方，他悄悄握住我右手的無名指，閉上了眼睛。
拍完廣告已是傍晚，云霞在高樓大廈間若隱若現，有種若即若離的美。
我們直接在地下停車場上了車，一上車我就找出面包牛奶遞給陸老師，“餓了一天，吃點吧，墊墊肚子。晚上你想吃什么？”
他接過食物，順手牽過我的手，五指張開，緊扣在我指心里，晃了晃。
我看了一眼前排開車的宋哥和坐在副駕駛位上的宇哥，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還是順著他的意，指尖扣在他手背，彼此握得很緊。但我沒忘記取笑他，“這樣你怎么吃東西啊？”
他沒說話，左手拿起未拆封的面包，放在嘴里咬住包裝袋的一角，手再用力一扯，就撕開了一道口子。這姿勢非常自然，看來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了，竟然還有點帥，我服了，“厲害！”
他咬著面包沖我笑。
“哎，說真的，你晚飯吃什么？”
“鹵煮。”
“嗯？”
“去我常去的那家店，宋哥知道路。”
我是真的有點意外，雖然他曾經在節目上說過約會帶女朋友去吃鹵煮，但我一直以為那是開玩笑的。“你確定嗎？”
“你不喜歡？”
“那倒不是。鹵煮這東西吧，雖說是當地的特色小吃，但吃過的人喜歡，沒吃過的人也不會特意去吃，它就有天然壁壘，一般人約會真不會去吃。”
“你吃過嗎？”他直勾勾地看著我。
我猶豫了兩秒，回答：“沒有。”
“那你可以試試。”
“那我要是不喜歡呢？”
“那就再吃別的。”
“好，一言為定。”我伸出右手的尾指，要跟他拉勾。
他笑著伸出左手尾指跟我勾了勾，晃了幾下，然后大拇指跟我碰了一下，約定完成。但他也沒忘記嘲笑我，“幼稚！”
“幼稚你也答應了，不可以反悔。”
“好……”他拉長了聲音回答我。
一路插科打諢，宋哥把我們送到了九號茶院，下車我還特意看了一眼招牌，楊老黑三個大字特別醒目，店面裝飾很有宮廷特色，看起來就有點年頭了。
車停在外頭，我們一行四個人，選了個包間進去坐著。
陸老師果然是常客，不用看菜單直接張口就來，“四人份的鹵煮火燒，糖餅，鍋包肉，春卷各來兩份，炸醬面也來一份。再上三碗老酒，一瓶可樂。先這些。”
服務員點好單出去了，陸老師這才摘了口罩，我坐在他右邊座位，跟著一塊摘了，順便打量包間的裝潢。
陸老師樂了，問我：“怎么樣？”
我順口回答：“宮廷風格，挺好看的。”
“你不是本地長大的嗎？怎么沒吃過鹵煮？”
“我爸是本地的，我媽是廣東的，口味不統一，我爸隨我媽的口味，就沒帶我吃過。我自己也沒有特別想吃。”
“那今天可讓我逮著了，正好破個例嘗嘗。”
“嗯。”
“要是不喜歡還可以吃別的小吃，給你點炸醬面和可樂了。”
“嗯。”
這會兒估計人還不多，上菜挺快，一大盆熱氣騰騰的鹵煮火燒，還有陸老師點的各種小吃。
陸老師給我盛了一小碗鹵煮，“嘗嘗。”
我一看，就是豬腸豬心豬肺豆腐和面疙瘩泡湯，聞上去還挺香，沒什么怪味。我夾起一塊豬腸放嘴里。
陸老師一臉期待地看著我，“怎么樣？”
我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
“吃不慣？”
“不是。”我把嘴里的東西咽下去，說：“你吃過南方的牛雜嗎？跟那個有點像，但是這個比較咸。”
“那我沒吃過。你再吃一點，沒準就吃出好來了。”
宋哥和宇哥埋頭苦吃，根本不理我們。但我猜他們是不想跟陸老師一樣盯著我吃東西，怕我尷尬。
“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他就笑，給自己盛了一大碗鹵煮，吹涼了大口大口吃起來。
我又吃了幾口，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不喜歡。我的胃口不好不壞，口味南北皆宜，不挑食，也沒有特別喜歡吃的東西。
菜上全了，我又盛了半碗炸醬面吃。
陸老師他們舉起酒碗碰了個杯，那酒顏色清亮，看著還不錯。我說：“那是什么酒？”
“這個？蓮花白酒，想喝？”
“我嘗一口。”
他就把自己的酒碗遞過來，“喝一小口就行了，這酒度數有點高。”
我乖乖點頭，接過碗抿了一小口。
他把碗挪開，生怕我再喝。“怎么樣？”
“味道挺香的。”
坐我對面的宋哥一聽就笑，問我：“跟紅酒比怎么樣？”
“紅酒甜，這個有點辣。”
這話一出他們三個人都笑了，陸老師假裝嚴肅，說：“小孩子少喝酒。”
“我就嘗嘗啊。”我擰開可樂喝了一大口，把酒的辣味壓下去，懟回去：“看你酒量挺好的，喜歡喝？”
他居然點頭，“嗯，練出來的。”
宋哥幫腔：“他應酬多，不會喝酒不行。”
“不，我覺得是他本來也想喝。剛成年的時候他可開心了，說滿十八歲可以喝酒了。”
宇哥一愣，“這你也知道？”
我可驕傲了，“當然，我可是正兒八經的粉絲。他在鏡頭前說過什么我都知道。”
陸老師彈了一下我腦門，笑：“呦，這么厲害啊？”
“雖然陸老師你沒有記憶，但互聯網有。別不承認啊！”
“我沒有不承認啊。”
一頓飯吃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出來的時候我覺得頭有點暈，估計是很久沒喝酒，有點上頭了。
陸老師看我走路搖搖晃晃的，“嘖”一聲攬過我的腰，帶著我往車里走。
上了車我就靠在他肩上，臉發燙，暈乎乎的。
宋哥往后看我一眼，說：“她酒量這么差，以后別讓她喝酒了。”
我嘟嘟囔囔道：“我聽見了。”
陸老師以為我醉了，溫聲哄我：“聽見了要記住，好不好？”
“好。”雖然頭暈，但我意識清醒，知道他們在說什么。
“乖。”他調整好姿勢，讓我靠得舒服一點。然后他對宋哥說：“車開穩一點，先送她回家。”
“嗯。”
車果然開得很穩，路燈一晃而過，我知道那是回家的路。
我頭靠在他肩上，近到能聞到他脖頸處淡淡的香水味。他一手扶著我的腰，一手半握著我的手，熱乎乎的。
我迷迷糊糊就睡過去了。
我好像做了個夢，然后突然就醒了。
我睜開眼睛，正對上他凝視我的眼神——他的眼神特別專注，好像我是他最珍貴的寶貝。“醒了？”
“嗯。”脖子有點酸，我坐直了，他順勢放開手。“到哪兒了？”
“還有十五分鐘到你家。”
“哦。”我看他正在活動肩膀，噗嗤一聲笑出來，“肩膀酸了吧？其實你可以讓我自己坐好的。”
他搖頭，“還好。剛才你醉了嗎？”
我也搖頭，“沒有，就是頭暈。你們讓我以后少喝酒，我記得。我平時不怎么喝酒，酒量確實不太好，而且一般出去都是喝普通紅酒。”
“少喝酒是對的。”
“嗯。”我的拉過他的手把玩，比大小，看掌紋，膩膩歪歪的。
他也不反感，任我玩。“明天幾節課？”
“四節吧，上午兩節，下午一節，晚上還有一節。你呢？”
“我明天飛橫店，要進組拍戲了。”
“拍什么？”
“現代刑偵劇，還沒官宣，目前都是保密拍攝。”
“哦哦。”
“接下來我都會在劇組待著，受疫情影響，沒事不會到處飛。可能很長一段時間不能陪你，你一個人可以嗎？”
“你沒空，我有空啊，我周末可以去看你。大不了借用一下我爸的私人飛機。”
他曲起手指刮了一下我鼻梁，笑：“對哦，我都忘了你是富二代。那好吧，我等你來。”
“嗯，等我。”
車停了，到家了。別墅區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我本來已經推開車門準備下車，但忽然心念一動，轉身摟住陸老師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要想我哦！”
他反應很快，半摟住我的腰，緊緊抱了我一下，“好。”
然后我下車，關門，跟他揮手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