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酒店，我看著陸老師眼下的烏青，知道他這些天其實也沒有睡好，就不好意思再打擾他了。
本來我來這里是要當面問他一些話，可真見了面，又聽了宋哥那番話，就覺得，表白什么的也不急于一時。
互道晚安準備進門，陸老師叫住了我，“明天回BJ嗎？”
“嗯，早上八點的飛機。”
“我讓宋哥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去吧。”我笑著回絕了他的好意，“機場人多，宋哥那張臉在粉絲那里也算是明晃晃的標志，我可不想再讓你發一份辟謠聲明。”
“……隨你吧。”
“等你殺青了，回BJ找我吧，我帶你去學校看看。”
“好。”
第二天六點我就醒了，想著先在酒店好好吃個早餐再去機場，沒想到一開門就碰見了陸老師開門正打算走。
“這么早出工？”昨天收工晚，按理說上午的戲會晚點拍，我有點驚訝。
“有一些補拍的戲。你這么早去機場，不是八點才飛？”
“先去吃早餐。”
“哦。”
一起坐電梯下去，陸老師欲言又止。倒是宋哥開了口，“吃完早飯再去片場也來得及。”
我聽出來了，笑，“那你們跟我一塊兒去吃唄。”
陸老師點點頭。
酒店的早餐每天都是固定的自助式早餐，中西餐都有，中餐是包子油條白粥豆漿水煮雞蛋還有炒粉炒面，西餐是各種面包三明治和牛奶。之前拍戲住這兒的時候我都是中西餐輪著吃，今天胃口好，中西餐混搭，拿了豆漿雞蛋和一點炒粉加三明治和牛奶。
陸老師看著我滿滿當當的餐盤，驚了，“這么多你吃得完嗎？”
“我今天胃口好，吃得完。”
“你之前在劇組沒這么能吃啊。”
“那是為了上鏡顯瘦所以故意餓著，現在我又不用拍戲，想吃就吃咯。”
他只拿了個三明治和水煮雞蛋，再加一杯豆漿，對比慘烈。“這話我不知道怎么接。我還得拍戲，要控制飯量。”
“加油，月底你就解放了，回BJ請你吃好吃的。”
他強調，“我請你。”
“哈哈哈，好。”
一起吃完早餐，真的要分開了，我看著陸老師坐上車走了，自己也叫了輛車直奔機場。
一路心情不錯，我在飛機上看著冰川一樣的云海，不再覺得心里空蕩蕩的了。
回到BJ，我爸見我精神好了，邀請我陪他出席當晚的一個酒會，順便認識認識新朋友。
每個階層都有各自的長處和短處，生在商賈之家，應酬是免不了的，遲早都要面對，不如早些習慣。所以我沒有理由拒絕。
BJ的秋夜有些涼，我換上一件露肩的紅色晚禮服，套一件黑外套，挽著我爸的手一起進了會場。
室內倒是不冷，燈火明媚，帥哥美女都很多，進門我就脫了外套交給門口的侍應生，跟我爸一起去寒暄。
跟我爸相熟的都是我的叔叔伯伯，寒暄幾句之后，也有熱心的長輩把自家小伙介紹給我，讓我們年輕人自己聊。
長輩們走開了，我喝著香檳，嘴上跟對方客套，其實已經開始走神了。對方看我心不在焉，很識趣地去找下一個美女閑聊了。
應酬了幾個人之后，我有點累，躲到陽臺想去透透氣。沒想到陽臺那里已經有人了，背影還有些熟悉。聽到推門的聲音，他回過頭來，看到我很是驚訝，“你怎么在這里？”
我也有些意外，沒想到在這兒都能碰到于瀟。“陪我爸來的。你呢？”
“一樣。都是應酬。”他掐滅了手里的煙。
大概剛抽不久，陽臺的煙味很淡，但我依然有些驚訝，“你什么時候開始抽煙了？”
“偶爾會抽。”他的目光略過我的肩膀，問：“穿這么少，不冷？”
“帶了外套了，里面不冷，出來待一會兒就進去。”
“小心感冒。”他隨手把煙丟進垃圾桶，脫下西裝外套披在我身上。
“你也不喜歡應酬嗎？”
“嗯。”
我沒話找話，“你家里給你介紹對象沒？”
“剛才聊了幾個，走走過場。”
“我也是。”
“……你很少出現在這種場合。心情好了？”
我點頭。“我去見他了，誤會解除，還約好以后有空見面。”
他看向我的目光頓了一下，“挺好的。”
我把外套拿下來還給他，“進去吧，要不你爸看到你和我在一塊兒，又得說你了。”
好不容易等到九點半散場，我爸還要跟人談事，讓司機先送我回家。
手機響了，陸老師和我發消息，問我在哪兒。
“剛結束一個酒會，在回家路上。”
“你看一下微博。”
我覺得奇怪，立馬登進去看，熱搜榜一明晃晃掛著“陸一鳴緋聞女友身份曝光（爆）”，我心里咯噔一下，點進去看，好家伙，九張圖全是我，背面、側面和正臉都有，背景都是那個陽臺，但不知道為什么沒把于瀟拍進去。最缺德的是最后一張圖還把一個月之前陸一鳴跟我的那張圖做了個對比，那一頭黑長直的背影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同一個人。
“對不起啊，我馬上找人撤熱搜。”
“不是你的錯，不用跟我道歉。撤熱搜也來不及了，你的正臉已經暴露了。”
我有點不知道該怎么辦。電話響了，是于瀟打來的。“到家沒有？”
“還在路上。”
“熱搜的事我知道了，已經找人撤熱搜，同時搜集資料起訴曝光你的娛記和營銷號。到家跟我說一下。”
“這次……是不是很麻煩？”
“相比那位陸老師，這次麻煩更大的是你，你暴露在公眾面前了。”
“……我爸知道嗎？”
“就是你爸讓秘書找的我。”
這下鬧大了。本來我爸就不愿意我進娛樂圈，現在還被全網搜索……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公司的股價……我越想越擔心，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自己是個麻煩精。
陸老師又給我發微信，“我這邊咨詢了危機公關的專家，也聯系了導演，會以導演的名義說明上次我倆被拍就是正常從片場回劇組酒店，并不是什么約會。之前媒體探班的采訪和照片也會放出來，證明你確實就是女主角。你這邊需要做的就是大概解釋一下你今天在什么情況下被拍的，不用很詳細，可以表達被偷拍的憤怒。你注冊一個新號然后加我和導演，等下發微博的時候需要@你。”
“好。”
到家了，我再看熱搜，最開始的那條微博已經撤下去了，導演發了澄清說明，下面還附了一段媒體采訪的視頻。陸老師轉發了導演的微博，寫的是“跟林小姐合作很開心很默契，希望跟拍的人都長點心，別認錯對象。”他倆都@了我新開的號。
我把陸老師這邊的公關思路跟于瀟說了，他那邊的人也覺得可行，我就照做了。
我的新號就是“林一一”，第一條微博就轉發了陸老師的那條微博，寫的是“跟陸老師合作很默契很開心，也很抱歉給陸老師添麻煩了。今晚被拍我也很意外，作為新人，我認為離開鏡頭的我應該享有一個普通人應有的隱私權。”第二條微博是一張律師函圖片，以我本人名義起訴造謠的娛記和營銷號。
很快“陸一鳴新戲女主角”這個詞條被刷上了熱搜，內容就是我們的澄清微博。
夜里十一點，我爸回來了。
他臉色如常，因為應酬喝了一些酒，但看起來沒有醉。
我把保姆煮好的醒酒湯端給他，內心還有點忐忑不安。
“你那件事處理好了嗎？”他坐在沙發上，捏了捏眉心。
“差不多了。”
他喝了醒酒湯，看了我一會兒，問：“這是你預想過的結果嗎？”
我搖頭。
“我之前反對你拍戲，就是因為這個。”他嘆氣，說：“事情已經發生了，以后還會有無數個意外，你準備好了嗎？”
“他會幫我，爸爸也會幫我。”
“以后你會發現，爸爸能幫你的其實非常有限。我并不能一手遮天。你做好心理準備了嗎？”
“……我會做好準備的。”
“好，去睡吧，已經很晚了。”
我揍過去，俯身抱了他一下，“謝謝爸爸！晚安！”
“跟爸爸客氣什么？去吧，晚安！”
風把窗簾吹起一個角，陽光從那個角照進來，把我叫醒了。
昨夜睡得晚，我迷迷糊糊睜開眼，拿起床頭的手機看時間，已經是上午十點了。
假期未結束，不用上課，也沒有別的事要做，我不著急起床，就躺在床上玩手機。
熱搜榜上已經沒有陸老師和我的相關詞條了，換了另一批新聞。我去看自己的微博大號，僅有的兩條微博底下的評論都過萬，我隨意看了幾條排在前面的評論，大部分是陸老師的粉絲發的，有說期待新戲的，也有說別蹭熱度的，還有說加油的，當然也有讓我離陸老師遠一點的。我心大，這些評論對我影響不大。
我看著微博里的劇照，長發造型，除了發髻，其他都是我自己原有的頭發。被拍到的照片里我也是長發齊腰，辨識度極高。
我掀開被子下床，坐在梳妝鏡前仔細端詳自己。之前劇組的化妝師跟我說過，我這張臉化妝跟不化妝完全是兩種風格，化了妝看起來嫵媚動人，妝越濃人越媚，不化妝看起來就清純，一看就是個學生。我留長發很多年了，不燙不染也不剪，連于瀟這個鋼鐵直男都笑過我發型萬年不變。
我是不是該換個發型了呢？
想做就做，我快速洗漱換好衣服，開車直奔發型屋。
當我跟發型師說要剪短發的時候，他一再跟我確認，“真的要剪短嗎？這么漂亮的長發剪了很可惜，其實剪一點然后燙發或者換個發色也可以的。”
我說：“不用。直接剪短就行，剪成bobo頭，長度到下巴那里，不要劉海。”
“……你是失戀了嗎？”
我一愣，“沒有啊。你就直接剪吧。”
發型師猶猶豫豫點了頭，“那我剪了哦，真剪了哦？”
“嗯。”
咔嚓咔嚓幾刀，發型師把剪掉的頭發拿給我看，“要不要拿回去留念？”
“不用，扔了吧。”
剪掉的長發隨意被扔到了地上，我的手機響了。
于瀟發微信問我在哪里，我給他回了個定位過去。
半小時后于瀟開車到了發型屋，我的頭發已經剪好了，正在吹干。
他進屋就喊我，我回頭看他，“在這兒呢！”
他明顯愣住了。
“新發型，好看嗎？”
“你怎么想起剪頭發了？”他走過來，目不轉睛看著我。
“想換個發型啊。好看嗎？”
“好看。”
吹風機停了，發型師小心給我摘下圍布，說：“好了。”
“謝謝！”我站起來，左右看看鏡子，覺得還行，“挺好看的。”
發型師就笑，“沒想到你短發也好看。長發溫婉，短發清爽，換了一種風格。”
“是你剪得好。”我笑著說，走向前臺結賬。
于瀟開著他的寶馬來的，我自己開的是陸老師代言的奧迪限量款。上車前我問他：“去哪兒？”
“爬山嗎？香山下個月楓葉就紅了。開車去正好。”
“走唄。”
香山原先是皇家園林，除了楓林，還有牌坊、山莊和別墅，離BJ20公里，一路驅車過去，兩邊風景倒是不錯。
到了山下停車場停好車，我們沿著山路往上走，隨便逛逛。
于瀟看著我的新發型，還是不能理解，“你怎么突然想起剪頭發了？”
我不答，讓他用我手機給我拍了正面、左右側面和背面共四張照片，拍完了自己看了又看，覺得新發型真的不錯。“你覺得一般人在街上看到現在的我還能認出我嗎？”
“……跟你不熟的人大概認不出來。”他一下明白了，“這是為了不讓狗仔跟你？”
我點點頭，“你站到路中間去，看我，對。”我對準他拍了一張照。拍完我就發給他，“拍得不錯，你看看。”
“如果是為了這個，那你把頭發盤起來或者編個辮子也是一樣的，不一定非要剪。”
“剪都剪了。”我轉回身繼續拍風景，笑：“換換心情也好。”
他跟在我身后，提醒我：“小心看路。”
“知道啦！”
我把那四張照片給陸老師發過去，“換發型了。”
他給我回了三個大拇指，“好看！”然后發給我五張他的寫真圖，“昨天拍的時裝雜志。”
“帥！”
“看照片像是公園，你在爬山？”
“嗯，跟于瀟在香山這里。”
“挺好的。”
“以后可以一起爬。”
“嗯。先去拍戲了，回聊。”
“去吧去吧。”
于瀟看我對著手機笑個不停，眉頭微皺，原本帶笑的臉恢復了面無表情，“在跟他聊？”
“嗯。”
“你倆說開了？”
“沒有啊，就順其自然。我們現在還是普通朋友。”我把手機放回兜里，抬頭看著晴空萬里，“空氣真好，來對了！”
傍晚回到家，宋哥給我發了一張照片，是陸老師拿著筆在抄寫什么。
“他在干嘛？”
“練字。你猜他照著誰的字練？”
我放大圖片仔細看，看不出來。“誰啊？”
“你啊。”
我想起來了，之前拍的戲里有王爺教王妃寫字的場景，我從小練的瘦金體，現場用的都是我寫的字，然后拍的時候假裝是陸老師寫的。“他怎么想起來練字了？”
“他知道自己字不好看，想起來就練一練。”
“給他買本字帖練吧，我的字也沒有很好看。”
“你自己跟他說吧。”宋哥說完就撥我的視頻電話，然后把手機攝像頭對準陸老師。
我有點慌，“你、你在干嘛？”
他抬頭看了一眼手機，看到是我，也沒停筆，繼續寫，“練字。”
“你應該買本字帖照著練。”
“你給我買吧，我喜歡你這種字體。”
“……”這記直球我可招架不住。“真的啊？”
“嗯。”
“你自己買更方便呀。”
“我不會挑。”
“那我挑好了發鏈接給你。”
“也行。”
他把一頁紙抄完了，拿到鏡頭前給我看，“怎么樣？”
一頁張牙舞爪的字放大在我眼前，實在是夸不出來，“進步空間很大，繼續努力。”
“丑就說丑，我又不會生氣。”他嘟囔著收回那張紙。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他看著我，沒頭沒尾來了一句：“這發型真挺好看的，適合你。”
“……嗯。”
“這樣看起來你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