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反抗種子
翌日,柴房內(nèi),葉聽之打完一套百步拳驅(qū)散通宵搬運材料的疲勞,又陷入了思索。
他估計不足,即便找到丹爐,從丹方到成丹之間還是困難重重。
就是這材料搬運,尋常小事,如今都如高山橫亙眼前,難以逾越。
無論是化身雀鳥還是小鼠都帶不了多少東西,昨晚在道宮秦家之間忙碌一宿,也只搬運了一小捆“銀葉草”。
還差點,被藥房看守發(fā)現(xiàn)。
更不用說煉制中火候掌控,材料配比,雜質(zhì)處理等種種問題。
葉聽之想到這,不禁感到頭大,這個家奴身份真是阻礙重重,極為不便。
正在他思考對策之時,柴房外傳來陣陣輕喚。
“七十八,七十八……”
聲音很熟悉,是同為秦府家奴的秦七十三號,比他稍大兩歲。
這秦府實在惡心,根本沒把他們當人看,連名字都沒有給他們起,僅以入府順序編號。
“在呢,秦七十三。”葉聽之回應。
秦七十三聞言道:“我給你送烙餅過來了。”
關禁閉,兩天才能有一次吃食,這一次六小姐大怒,要關足他十天。
七十三和他平日交好,性子善良,今早避過管事耳目,偷偷藏了個梅菜扣肉餅,逮著空就送了過來。
“七十三,謝了。”葉聽之接過從門縫里遞進來的肉餅,還熱乎著,香氣四溢。
實際上,他已踏入武道一途,需要吃的是獅虎豹犀新鮮血肉,或者是昨日秦佩臻帶來的朱果這種天材地寶。
如果血肉供養(yǎng)不足,又強行修煉,就會精血虧空,練武非但不能強健體魄,反而會成為催命符。
不過,葉聽之也愛吃梅菜扣肉餅,當下嚼了幾口,吃的津津有味。
人間煙火,和武道血肉不沖突。
“對了,以后叫我聽之吧,我有名字的。”葉聽之說道。
“什么,秦府可沒給我們起過名字,你怎么會有名字的?”秦七十三大驚道。
“哼,沒名字,就自己取啊,等秦府做什么。秦府,根本就沒把我們當人,不止給我們?nèi)肓伺饺绽镆仓皇欠Q呼代號。”葉聽之怒道。
這奴籍是掛在府衙的,等于是大晉帝國承認了他們涿縣秦家家奴的身份。
“噓,七十八,要是被人聽到,又要責罰你了。”秦七十三環(huán)視左右,還好沒有人在旁窺伺。
“我叫葉聽之,叫我聽之。”葉聽之強調(diào)。
他的語氣不容質(zhì)疑,仿佛就是秦家家主,在這種氣勢下,秦七十三不敢違抗,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地叫道:“聽…聽之。”
“不錯,”葉聽之贊許道,“你想不想有名字?”
秦七十三聞言語氣慌張道:“不不不,我是秦府家奴,怎么可以私自起名字。”
從小被秦府養(yǎng)大,又被入了奴籍,被灌輸?shù)挠^念都是終生服侍秦府中人,就連反抗的想法都沒有了。
真是可憐又可悲,葉聽之心中輕嘆,正色道:“我現(xiàn)在就幫你起個名字,以后我們兄弟兩一起逃出秦府,做個自在百姓。”
秦七十三咕嚕吞著口水,被這番話震驚。
“我姓葉,你也跟著我姓葉怎么樣?”葉聽之詢問。
“嗯…嗯…”秦七十三聲音顫抖,激動得差點失聲。
“姓葉,我叫葉聽之,你就叫葉任之,怎么樣?”葉聽之敲定名字。
“嗯,我…我有…名字了,我叫葉任之,葉任之。”秦七十三在抽泣,反復默念。
這一刻起,他的精神世界發(fā)生巨大變化。
葉聽之明明也是秦府家奴,不知為何,會給他巨大信心。
或許,自己真的可以脫離奴籍。
“七十三,你在干什么?”這是,一個陰側(cè)測的聲音響起。
葉任之嚇了一跳,轉(zhuǎn)身看到來人,哆哆嗦嗦起來:“七…七十五……”
秦七十五和他們年齡相仿,不過身形卻高大許多,不知道哪里學會的吹噓拍馬,每日想的就是怎么討管事歡心。
此時,他盯著葉任之,眼睛瞇起,如毒蛇一般,投來陰毒目光。
“六小姐關七十八禁閉,兩天一食,你不會偷偷給他送食物吧。”秦七十五問道。
“我…我…我…”葉任之被他說破,結(jié)結(jié)巴巴說不出話來,簡直不打自招。
葉聽之皺眉,這個秦七十五真是討厭的很,平日就喜歡在管事面前打小報告,煽風點火。
管事為了管理家奴,也需要眼線,所以他就順勢在家奴中取得了一些地位。
要不是從未殺生,也不想輕易破戒,葉聽之現(xiàn)在就想打死這個小人。
“七十三只是來陪我說幾句罷了,什么送食物,根本沒有的事。”葉聽之隔著門縫圓場。
不料,秦七十五不依不饒,抽動鼻子仔細嗅了起來。
隨后賊笑道:“這分明是梅菜扣肉餅的氣味,你肯定送了,還剛剛吃完,我要去稟告六小姐,你們就等著被責罰吧。”
他抓住機會,喜上眉梢。
“我沒有!”葉任之矢口否認。
到了這個時刻,他也知道絕不能承認,不然一頓責罰,他的身子骨可捱不住。
葉聽之按捺住沖出柴房,暴打七十五號的沖動,現(xiàn)在還不能暴露。
“哼,七十五,你要去便去,只怕到時候要六小姐要打的不是我們,而是你啊!”葉聽之冷然道。
“你嚇唬誰啊,你是怕六小姐責罰,胡言亂語吧,哈哈。”七十五號大笑。
“那你去告發(fā)便是。”葉聽之胸有成竹,不急不躁。
“你……”秦七十五被葉聽之的態(tài)度震攝,一時間也狐疑起來。
說到底,他也只是秦府的一個奴才,哪里有什么見識。
葉聽之氣勢沉穩(wěn),馬上就讓他不安起來。
不過,葉聽之也不是虛張聲勢,見秦七十五被震攝住,才冷冷說道:“你以為我在唬你?告訴你吧,你以為六小姐會有興趣聽幾個家奴間的爭斗?六小姐之所以責罰我,只不過因為我養(yǎng)痩了她三匹寶馬,不然她恐怕連正眼都懶得瞧我,你現(xiàn)在居然要拿這種事去打擾小姐,我敢肯定,她必定雷霆大怒,到時候,你當場就要被打個半死。”
葉聽之分析的有理有據(jù),葉任之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是這么個道理。
秦七十五頓時臉色大變,冷汗涔涔,他以為六小姐責罰葉聽之,就慣性地以為她會有興趣聽相關的事。
但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葉聽之說的才是真相。
“蠢材,還不向我跪倒道謝!”葉聽之冷笑道。
明明都在底層,還有這樣不知道團結(jié)的奴才,真是讓他火大。
“你……”秦七十五一時語滯,停頓片刻后兇狠道,“你等著。”
他恨恨離去,不忘吐口唾沫在柴房門板上。
往日里,只有他仗著身材高大欺負葉聽之的份,哪想到今天竟然會吃癟,當下大為光火。
“哼,蠢材,”葉聽之聽到他遠離,大罵道,“你去管家那里告密不就好了,六小姐交待下來的事,她自己可能不上心,管家卻絕對會錙銖必較,到時候自己兩人免不了責罰,真是當奴才當慣了,沒有腦子。”
葉聽之的一番話,將葉任之聽的目瞪口呆。
方才他還覺得葉聽之的話很有道理,哪想到現(xiàn)在又說出這么一番話來,也很有道理。
“聽…聽之,你好聰明。”他大大震驚,不明白以前為何沒有發(fā)現(xiàn)這位同伴的天才之處。
似乎是三個月前,這位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有了些變化,不止變得聰明,力氣也逐漸變大。
不過就是從小學會的家奴技能全都不會了,自己擔心他被責罰,細心教他,他也不愿意再學。
現(xiàn)在竟然還能說出這么高深的道理,葉任之感覺自己大腦不夠用了。
“任之,你快走吧,記住,以后你就叫任之,不再是秦七十三。”葉聽之說道。
“還有,以后不用給我送東西吃,免得受責罰。”
自己學會武道一事,還不能透露,萬一被秦家知道,逃不過剝皮拆骨一通審問。
當下,還沒有實力掀翻秦家。
況且也不需要掀翻秦家,武道修煉成功之后,悄悄離開就好了。
“任之,以后我離開秦家,帶你出去,咱們兄弟不用做別人家的奴才。”
“記住,要反抗知道么,不可以任人宰割!”
“嗯。”
葉任之返回的時候,感覺腦袋嗡嗡的,腳步輕飄飄。
葉聽之的話,就好像天外來音一樣,給他描繪了一副自由寬廣的天地。
葉任之,葉任之,默念著這個名字,他的目光也變得銳利起來。
也許真的可以,他從來沒有想過,但是一想到自由天地,他就無法控制地激動起來。
秦七十五和秦六十突然走到面前,冷冷地看著他。
“你…們要干什么?”葉任之略略慌亂之后,想起了葉聽之的語態(tài),頓時模仿起來,一改平時懦弱神態(tài)。
秦六十已經(jīng)是青壯年,打架很是厲害,平日里沒少欺負其他家奴。
“跟我們來。”他陰沉道。
這是他們慣用的伎倆,把膽小家奴帶到偏僻處,就可以大肆欺凌。
葉任之想著葉聽之的應對,鼓起勇氣道:“我不去,我還要做工,你們要是糾纏,我可叫聶管事了。”
他一口氣說出,越說越有底氣。
秦六十兩人,沒有想到竟然會吃憋,臉色陰沉了半天,悻悻離去。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你現(xiàn)在是有名字的人了,你是葉任之,要反抗,要反抗。
葉任之目光炯炯,一扇大門正緩緩打開。
葉聽之如果知道他心理變化的話,肯定會很滿意自己心靈導師的成果。
他又化作小鼠爬上了屋頂,銜著草桿,仰望天空悠悠白云。
武道神通雖然另人神往,但是這修煉過程未免有些令人感到枯燥。
至于直接偷秦家氣血丹的念頭,已經(jīng)在幾次冒頭之后,被他狠狠打壓下去。
風險太大,不可冒進。
哎,白云蒼狗,睡吧睡吧。
秦家偌大建筑群中,一處小柴房房頂上。
一只小白鼠就著上好日光,悠悠白云,翹起二郎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