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一,李澤準備復習和預習英語。文勝蘭埋頭學習,看來她是真的不會再幫助他了。除了文勝蘭,和他熟悉點的只有王濱,但王濱也在埋頭刷題,他不便打擾。
一切還是靠自己吧。他打開書本和筆記,按照文勝蘭教他的方法,借助工具書,艱難地預習明天的課程。
下課了,文勝蘭回頭問:“怎么樣?”
李澤長吁一口氣,點頭說:“勉勉強強的。”
“加油!”
“加油!”
劉子豪朝他們吹了聲口哨,文勝蘭白了他一眼。她起身出去,在走廊仰望星空。學校沒有在市區,空氣質量不錯,今晚雖然不是繁星密布,但也有不少的星子明亮清晰。
她記得看過一篇描寫喀拉峻草原星空的文章,心里充滿向往。這壓抑的日子快快過去吧,她想去遠方,越遠越好,想象自己耳邊再也沒有父母的嘮叨、蠻橫的管制,一個人自由自在地學習、生活,偶爾去草原的民俗住一晚,一個人靜靜躺在草地看星星,她對未來就有了無限憧憬,每天學習的斗志,也全靠著這憧憬去點燃。
晚二和晚三,被英語老師突然襲擊,她拿著一沓厚厚的試卷進來,讓課代表發下去。
高三了,這種突然襲擊是常態。永遠刷不完的題,考不完的試,讓很多成年人多年以后回憶這段時光,依然唏噓不已,但大多數人會感激自己,在那段時光里的奮進、刻苦與不辜負,那或許是組成青春的一個最重要部分。
文勝蘭的英語成績好,測試對于她來說很輕松,她早早地做完試卷,拿出五三模擬卷,埋頭刷數學題。
李澤卻考得很艱難,一篇篇文章,在他眼里永遠那么冗長晦澀,難以理解。
時間到了,課代表收走了試卷,他揉揉發酸的眼睛,捶捶沉甸甸的頭,滿心沮喪。
下課了,文勝蘭起身離座的時候看了他一眼,但沒說什么,默默走了。李澤收拾課桌,看到寫小說的本子,猶豫一會后,拿在手里,離開教室。
他從教學樓出來,迎面遇上父親。
“您怎么又來了!”他有點不悅。
“爸爸想和你說幾句話,耽誤你五分鐘,好不好?”
李澤看他一眼,和他走到離教學樓遠點的地方,悶悶地說:“督促的話就別說了,說得夠多的了,您不用一而再地重復。”
“唉,你若是成績再上來點,爸爸也不會一再地嘮叨了。”
“我成績就這樣,您總得給我點時間來提升吧,又不是誰想要高分就能得高分的!”
李海強點點頭:“是,爸爸知道,所以沒怪你,就是想和你說幾句話。”
“好了,您回去吧,寢室快熄燈了。”
“你手里拿的什么?”
“作業。”
“小說吧?”
李海強一把搶了兒子手中的本子,打開一看,果然是小說!他的臉色一下子變了,嚴厲地瞪著兒子:“快熄燈了,你還帶著它回寢室?你又想熬夜寫小說?”
“不是……”李澤很煩悶,“我只是想睡前翻一下,我會睡得踏實一些。”
“你不要騙我了,晚飯的時候我們才談了互相尊重的話題,但是你把爸爸的話當耳邊風,欺騙爸爸,讓爸爸怎么能放心呢?你知不知道,非重點大學和重點大學,對你將來的影響有多大。”
“你都沒上過大學,現在日子不也很滋潤嗎?”
“但是你知道爸爸打拼來今天的一切,受了多少挫折嗎?且不說別的,因為沒有文化,我連老婆都沒守住,你覺得我算是成功人士嗎?”
李澤只是信口說了一句,但這句話好像戳中了老爸的痛點,他很激動,聲音也提高了。
“寢室要熄燈了,我還要洗澡、洗衣服,我走了。”他轉身快步走了,本子也沒要了。
回到寢室,他心里很煩。一個故事,斷斷續續地寫,寫一段又給父親沒收一段,連好好銜接起來讀一遍都不行。
他現在更擔心,父親會不會一氣之下,回去把他斷斷續續寫的這些東西,一下子撕毀掉。
匆匆洗了澡,洗了衣服,他躺在床上,越想越煩悶,越想越睡不著。
李海強回到家里,把從兒子手里收繳的幾個本子都翻了出來,想一把撕了,然后丟掉。但拿起本子,他又猶豫了,兒子倔強的性格他早有領教,撕了他的小說,兒子多半會和他拼命。
他很擔心,自己的粗暴行為,會把好不容易增進的父子感情,一把撕裂。他把本子收起來,坐在床沿,長嘆一聲,不知如何是好。
他給季琳發消息,向她求助,季琳卻遲遲沒有回復。他苦笑一聲,心里很怨恨。季琳當年能拋棄他和孩子,狠心離開,現在又何必還去指望她,能好好關心小澤。
他沒等來季琳的回復,卻收到“歲月靜好”的消息。“歲月靜好”說她心情挺差的,想和他聊聊天。
李海強回復:“你孩子已經很聽話了,你別要求太高。”
歲月靜好:“班主任反映,孩子有早戀傾向。”
李海強連自己孩子的事都一籌莫展,無計可施,對于別人的孩子,他更沒心思出謀劃策了。他把手機擱一邊,選擇了無視。
“唉,我們母女剛剛吵了幾句,我打了她,現在又后悔了……但我當時真的克制不住脾氣……”
“我真擔心,我這樣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緒,會適得其反。”
李海強一直沒有回復消息,“歲月靜好”卻一直在和他說話,好像根本不在意,他是不是會回答。
他忍不住回復:“你可以和你愛人商量商量,你在氣頭上的時候,讓他和女兒交流。”
歲月靜好:“哦,我是離異家庭,她爸爸早就跟別的女人跑了。”
原來如此,這倒也是同病相憐了,李海強有點可憐這個女人。他誠心勸說:“還是不要動手,女孩子自尊心強,你動手打她,她覺得委屈,就更加會去找男生訴苦,依賴男生。”
歲月靜好發來一段語音,聲音帶著哭腔:“是的,所以我現在很擔心,很擔心,我想和她道歉,但是她死活不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