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一寒假,我給熊白洲發微信,表達了想去打工,想去看他的想法,他拒絕了。
“你現在已經是高材生了,沒必要出這份苦力,而且也學不到什么東西,你可以去做家教,不但賺錢多,還輕松。”
他的話,讓我無法爭辯。
是啊,像我這樣家境的女孩,哪有時間和資格去風花雪月,還是應該多想想如何賺錢,早點還他的債!
所以,整個大學期間,我都沒閑著,找了好幾份兼職。
我想讓自己忙起來,我以為走進更廣闊的世界,就會忘記他。
可是,越想忘記就越是記起。
我慢慢開始發朋友圈,讀到的書,家教孩子的成績單,一個人去圖書館的形單影只……
我每周都會分享那首傷心的《愚人碼頭》。
其實,不是因為歌,而是因為作曲和歌手是叫熊天平,跟他一個姓。
這樣的朋友圈,都設置了只對他可見,可他從來不評論。
畢業季,我在滬上和花城的兩家企業之間做艱難選擇。
后來,終于沒忍住,給熊白洲打了個電話。
他的回答特別中立:“你要按自己的意愿去選擇,恭喜你,畢業了。”
我突然很生氣很絕望,賭氣說道:“是啊,我畢業了,你放心,工作后,我會盡快還你錢,謝謝你這些年的資助,感激不盡。”
放下電話,連我自己都覺得,這無名火發得有些尷尬,但只有自己知道,話里包含的委屈、不甘、愛而不能得。
最終,我還是選擇留在花城,在一家企業做數控工程師。
我把工資分成三份,一份給爸媽,一份用于生活,一份還給熊白洲。
第一次收到我的轉賬,他馬上來了電話,說:“誰讓你還錢了?”
我說:“這本來就是應該的,不能讓英雄流汗又流淚,得讓愛心得到安慰。”
電話那頭的他沉默了一會,掛斷了。
接著,他發來一條微信。
“我的底層人生,難得有這樣一次令自己感到不同尋常的機會,你連這樣的機會都不給我,我很難過。”
我沒有回復他,也再沒有轉賬給他,只是會留意一些箱包生產方面的資料,如果外文的,就翻譯過來,寄給他。
每次收到,他都會發給我一個開心、抱拳的表情。
工作一年后,我談了一場不咸不淡的戀愛。
兩個人偶爾見個面,吃個飯以及在微信上聊聊天。
彼此的條件比較合適,不出意外,可能談著談著,就談婚論嫁了。
那天晚上七點多,我們一起吃完飯,他送我回家。
到了樓下,他問我:“可以上去坐坐嗎?”
我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但我幾乎不假思索地拒絕了:“太晚了,不合適。”
那一刻,我整個腦海里,不是那個男人失望的表情,而是如果讓他上了樓,我就再沒有資格想念熊白洲了。
我更加確定,自己對熊白洲的感情不是感激,而是愛情。
于是,我不假思索地攔了一輛的士,半小時后,出現在熊白洲的面前。
此時,他還在加班。
那會兒的他,已經是箱包廠主管生產的副總。
我的出現,令他很吃驚。
我開門見山地問:“熊白洲,你為什么還不談女朋友?”
“你大老遠的來,就問這事?”他一邊給我倒水,一邊搖頭嘆息。
“回答我,不然,我就要向你表白啦。”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勇氣,可以那么直白的去追求一個人。
“別鬧了,咱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趕緊回去,我現在就給你叫車。”
然而,我決心已定:“除非你現在告訴我,你有女朋友了,否則,你一天不談戀愛,我就等你一天。”
撂下這句話,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自那天后,熊白洲再也沒有聯系過我,也拒絕跟我見面。
但我沒有他想象得那么容易放棄。
越是經歷了社會與人情世故,我也越發覺得他的難能可貴。
他沒有女朋友,這就是我的希望。
我每天都會發一條朋友圈:如果等不到你,我就孤獨終老。
依然僅對他可見。
就在我發了226個這樣的朋友圈后,熊白洲約我見面。
那是初夏的中午,我意外收到他的微信:我在你單位門口等你。
我飛奔下樓,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然后,我看到他穿著一身學士服、滿頭大汗地站在那里。
太傻了!
可是,等他把手里的本科畢業證遞到我手上時,我卻再也笑不出來了。
他說:“你是正規軍,我是土八路,但無論怎樣,至少讓我有勇氣站到你身邊了。”
自考生沒有授學位儀式,他就租了套學士服,跟我一起完成畢業禮。
這樣的告白方式,估計是要終身難忘了。
他說:“對不起,廠里的事情實在分心,所以這個證書拿得有點漫長,讓你久等了。”
原來,這些年,他一直在邊工作,邊自考,只為能和我并肩站在一起。
幸福來的太突然。
我不顧矜持地追問他,什么時候喜歡我的?
他誠實地回答,剛開始,只是對知識的崇拜,確實想彌補自己當年的遺憾,但后來,我的堅強與倔強還是讓他心動了。
尤其是看到我發的那些朋友圈,他也知道了我對他的喜歡。
但那個喜歡讓他自卑了,也讓他自責了。
可是,當他一次次拒絕父母的催婚,對同事介紹的女孩見都不肯見時,他明白了一件事:真喜歡一個人,與其自卑,不如奮斗,變得跟她一樣優秀,就算最后不能追到她,那么,至少自己也成長了。
原來,我愛了這么多年的人,其實也在愛著我。
那天,吃過晚飯后,熊白洲拉著我去KTV唱歌。
其實,只是唱了一首——《你的眼睛》。
他拿起麥克風,看著我說:“這些年,你每周都分享熊天平的歌,我想你一定是超級喜歡他,所以,這些年,我也就天天練他的歌。”
而這些年,我聽過無數版本的《你的眼睛》,但只有熊白洲唱的,讓我淚流滿面,激動到難以呼吸:
“愛你,忘了蘇醒,
我情愿閉上眼睛,
任憑此生此世長睡不醒,
你就是我的來生。”
“愛是絕境,
幸福的人不遠行,
斷了春去秋來苦苦追尋,
寧愿和你漂忽不定…”
“不讓你的眼睛,
再看見人世的傷心,
投入風里雨里相依為命,
用我的痛吻你的心!
看著你的眼睛,
有太多太多淚不停,
心疼你每一步愛的艱辛,
苦難的夢特別真心…”
歌詞是別人的,但感情卻是原創的。
更何況,那個唱歌的人唱到最后,也已泣不成聲。
卻原來,我們已經愛了很久很久。
后來,熊白洲開始籌辦自己的箱包廠,從小作坊開始。
他想等到工廠有了規模再娶我。
但我卻主動求婚了:“趁你現在還沒賺錢,我想包養你。”
他想都沒想就答應了,說:“我的人生因為遇見你而得救了,我不想再錯過你。”
這么多年,我一直視他為恩人。
沒想到,他也是這樣看我。
活該我們成為愛人。
如今,我們已經結婚四年,有了可愛的女兒。
說了不怕你們笑話,女兒還在牙牙學語的階段,我們就會給她講爸爸媽媽的愛情故事。
爸爸版本的,媽媽版本的,每一次,她都像聽懂似的,笑得很開心。
我們遺憾了曾經有那么多年,不在彼此的身邊,我們小心掩藏著內心的愛意,讓彼此受了那么多的苦。
可是,我慢慢發覺,在這個愛情速食的年代里,我們都更喜歡那種,慢一點的關系。
讓喜歡這兩個字,好幾次要說出口,但最后都咽了回去。
愛,是乍見之歡,是久處不厭,是經得起時光推敲的非你莫屬。
熊先生!來日方長,讓我們慢慢相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