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你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像’啊,你不就是山神嗎?”霧容顯得有些不解。
槐似乎并不滿意這樣的答案,他輕輕了搖頭說道:“算了,畢竟你也沒有見過真正的山神,你又怎么知道我像不像呢。”
說完,槐有些沒落地又補充了一句:“我也沒有見過。”
“小槐,你……”從槐的話中,霧容好像聽出了一點什么,但他沒有繼續說下去。
倒是槐,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如果我不是山神,你會怎么辦?”
“槐啊,我之前說過了,你只要是槐就足夠了。你不是,那我們再去找唄。”
“那如果我是妖呢!你不是要以斬妖除魔為己任嗎?如果我是妖,你會斬了我嗎?”
槐看著霧容,有些愣神,他似乎想要從他的眼睛里得到答案。不過并沒有成功。
如果槐是妖?
“我……”
霧容張口舔了舔嘴唇,刻意避開了槐的目光,把即將出口的話咽回肚子里重新組織。
“世間有惡人,就像是那雨巫一樣;當然也有好人,就像是那些懸壺濟世的圣人一樣。”
“如果槐是妖的話,那一定不是是壞的妖……就算你是壞妖,我也希望我可以有能力將你帶回正道。”
“我的確說過要以斬妖除魔為己任,也說過上山只是為了尋找山神。但是現在,不管你是不是妖,是不是山神我都無所謂。因為此時此刻,在我眼里,你只是一個叫‘槐’的普通人。是朋友。”
“朋友?”
槐重復了一遍這個新鮮的詞,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一絲溫暖。
“對,朋友。”
霧容肯定似地也重復了一遍。
槐眨了眨眼睛,似乎在理解這個詞語。過了一會兒,他便開口道。
“阿容,那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自然是樂意至極。”
“你知道那么多事情,你能告訴我,我是誰嗎?”
“什么?”霧容沒有聽懂。
“對不起,阿容。我的意思是,我以為我是山神,但是現在看來我可能不是了……我可能騙了你。”
“我沒有關于我自己的記憶,只是茫然地活在這個世界上……但不論是神還是妖都應該擁有記憶,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份。所以我想找到這些東西!”
“阿容,你能幫幫我嗎?”
霧容第一次看到槐如此堅決地說一件事。
他透徹的目光如同黑夜的一束光,直直鉆入霧容的心里,激起了他心中最深處的原始悸動。
“當然。我們是朋友,你的忙,我肯定要幫。”
說話間,霧容的神情嚴肅起來。還沒等槐再張口說什么,就上前捂住了他的嘴。
只聽見霧容輕輕地在槐的耳邊說道:
“噓……殺氣,有人……”
殘破的窗外,太陽已有些疲態,在西側拼盡全力做了最后的揮手的姿態,便放下了身段。
隱隱約約下,黑紗籠罩的暮色漸濃。窗外稀碎的聲音此時格外刺耳。
“兩個人……”
槐伸手扒拉住霧容的肩膀,用同樣輕微聲音在他耳邊說到。
“是雨巫的人嗎……”
“不像……”
只有兩個人,霧容覺得自己還是有能力將他們解決掉的,只是不知道他們到底有什么目的。
霧容提起佩劍,貓著腰輕輕挪到門邊。
“撲通”
只聽見門外傳來一聲悶悶的物體落地聲。
霧容一驚,一腳踢開門,執劍對著眼前的人就是一刺。
霧容也沒想到,那個人居然只用手指就夾住了自己劍鋒。還將劍鋒一偏,躲開了去。而自己猛力前沖,差點收不住力摔倒。
霧容急忙回身,正想使出劍招,卻發現地上躺了兩個黑衣人。而眼前這個人也并無殺意。
“恩將仇報啊。”
一個戲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霧容不由愣了一下:這聲音似乎有些耳熟。
霧容轉手收起了劍,指了指地上兩個人。
“這是你干的?”
“是。”
霧容這才將注意力往這個聲音的源頭移動。
出乎意料,他竟然被眼前的景色給迷住了雙眼:
暮色之下,一襲白衣,青絲如墨,身形清瘦。只見那人雙唇藏柔,眉眼含笑。就連身后的破敗不堪的廟也難掩他周身的風華氣韻。
眼前的人如同一幅傳世佳玉一般高貴淡雅,找不出一點瑕疵。
霧容一時間忘了自己要說什么。
看了半天才回過神,收起自己的目光,合上自己快要溢出口水的嘴。
“您是,哪位?”
霧容試探性地問到。
“您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剛剛白看那么久。”
那個人笑道。
就在霧容想要繼續問下去時,槐從廟里沖了出來,臉上的表情有些著急。
槐沒有跑向霧容,而是在白衣男子身邊停住了腳步。
他盯著這個如同天神下凡般的白衣男子看了許久,眉頭漸漸皺了起來,嘴也嘟了起來。
“為什么?為什么我看不到你?”
“嗯?”
什么為什么?
劉羽客不禁往后縮了縮脖子,露出疑惑的笑容:你這不是正看著我嗎?
“為什么!我不信,我沒有失誤過。”
槐伸手要去捏劉羽客的臉,似乎想要確認他是不是真的人。
嚇得劉羽客一個后退閃身到霧容身邊。
于是,霧容感覺自己被某只黑手往前一推,和槐撞倒在一起。
劉羽客在后面滿意地拍了拍手說到。
“管好你的小媳婦,男男授受不親。”
“什么玩意!”霧容也飛快地從槐身邊彈開,“什么叫男男授受不親……那你還碰我干嘛!”
“是啊,什么叫男男授受不親?”
槐一臉的認真實在讓霧容不忍心使他被人間的瑣事侵染,他暗暗下定決心不能將槐帶偏。
“就是,就是……兩個人,兩個人……不能,不能在,在一起……的意思吧?”
明明就說了一句話,霧容卻是手腳并用,也不知道是在著急什么。
或許是為了掩飾他也不知道的事實吧。
一旁的劉羽客嫌棄地撇了撇嘴,略過了霧容和槐,徑直走入土地廟內尋了個干凈地方坐下。
霧容見狀,看了看依舊一臉疑惑的槐,突然感到萬分慚愧:為什么我要去解釋這種沒有用的東西!
隨后,兩人也進了廟。
霧容稍稍調整一下心態,便道。
“之前多謝這位兄臺出手相救……”
“還有剛剛。”
劉羽客打斷道。
霧容先是一愣,不過他立刻反應過來了。
“是是,剛剛也多謝這位兄臺出生……”
“別叫我兄臺,我未必比你大。”
劉羽客又打斷道。
“這位……呃,公子,之前和剛剛都多謝您的出手相救。只是您到底尊姓大名?又為什么……”
“問他人姓名先報自家門戶。”
依舊還是那種輕飄飄的聲音,似乎根本沒有把人放在眼里。
霧容深深吸了一口氣,暗想這畢竟是幫過忙的人。
“在下姓慕容,名霧容。身邊這位單名一個槐字……”
“哦。”
“那這位公子,您尊姓大名呢?”
“師從何處,你?”
劉羽客似乎根本沒有想要回答霧容的意思,語氣也依舊高高在上。
“半石真人,遨清子。”
“那這位公子,你也該說說你……”
“你餓不餓?”
劉羽客再一次打斷到。
霧容的怒火終于崩不住了,好像從一開始,這個人在他的雷點反復橫跳。
“你這個人能不能好好說話!”
一邊的槐默默退到一邊然后尋了把椅子,擦了擦,然后一本正經地坐下。
看戲。
“哦,你餓了?外面那倆就拿來墊墊肚子。剛死,還新鮮。”
“我說你不要扯這些有的沒的行不行,”霧容氣地直摔甩袖子,“認真回答我的問題:你,是,誰?”
“劉羽客。”
劉羽客說著揉了揉眼睛,似乎覺得是霧容剛剛甩袖子的時候把灰塵揚起來了。
劉羽客?
霧容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霧容的師父是個喜歡云游天下的主兒,因此,他也被迫四海為家,倒是長了不少見識。
但是這個叫劉羽客的不僅內力深不可測,而且脾氣古怪,在江湖上應當有些名聲。
可是他居然從未聽說過。
“劉羽客是誰?”霧容問道。
“我。”
劉羽客翻了個白眼,好像在嫌棄霧容這個問題的水平。
他當然知道霧容問的是什么意思。
他的身份。
不過他可從來都沒有打算要自報家門。
“就陪他們玩玩。”
劉羽客是這么想的。
只是可憐了霧容。依他的脾氣,沒辦法一拳招呼上去,只能自己一個人被氣得腦子疼。
“外面那兩個,你真不吃?”
“你是不是瘋了!你給我表演一個生吃人肉試試看!”
一邊的槐點點頭又搖搖頭,表示人肉不能生吃。
“誰讓你生吃……”劉羽客突然皺了皺眉頭,感覺到哪里不太對勁:“你跟著你那什么……石頭真人吧,學了些什么東西?”
“連兩只修煉不足千年的妖都看不出?”
“妖?”
霧容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來這樣一句話:以斬妖除魔為己任……他曾經是這樣說過。
這也的確是每個修士都立下過的誓言。
那么,眼前這個劉羽客可能也是如此。
霧容情不自禁地回頭看了看槐。
然而這個回頭,早已被劉羽客盡收眼底。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也看向了此時被霧容看地有些不知所措的槐。
“你,是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