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槐在天明之時回到了大槐樹上,畢竟這棵大槐樹是槐的誕生之地,不能因為突然來了個莫名其妙的人類就放棄了。
槐靠近大槐樹并且小心翼翼地檢查了四周,確定周圍沒有那個人類的蹤跡,才心滿意足地爬上樹開始一天的觀望和發呆的生活。
“昨天那個人到底是來干什么?”
“他是人類嗎?人類啊……盤虛山中確實很少見,這兩百年也沒有見過幾回。”
“他們不住在山上又是生活在什么樣的地方呢?他們每天又會做些什么呢?”
槐想得出神,那位突如其來的訪客給山中帶來了一小陣鬧騰,就如同落入水中的石頭,激起一小片的浪花之后就銷聲匿跡了。
可是那個人類的到來在槐的心中悄悄埋下了一顆叫做“外面世界”種子。
“這位公子想什么呢,這么出神?”
一個溫和的聲音突然在槐的頭上突然炸裂開來?;眹樀脺喩硪欢哙?,抬頭一看,正是昨天那個人。
霧容還是那一身深色的紫紺,雖他樣貌平平但也算是風度翩翩。
槐一身淡松綠,顯得有些錯愕。兩人四目相對……在清晨的云霧之間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事實上,慕容霧容自從昨日槐離開后就一直埋伏在樹上,他不信:他不來。
而事實證明,一夜的守株待兔并沒有白費。
霧容看著眼前的人露出滿意的笑容。
片刻后,槐默然地站起來,從他所在的樹枝上看了看地面。
霧容見狀,便說道:“這位公子,我剛剛沒,哎!你別!”
還沒等霧容說完一句話,槐便縱身一跳,勉強落在地上。
隨后,槐絲毫沒有猶豫就飛奔而逃。
“嚇,到,你,吧……”
霧容望著槐的背影,咬牙切齒地說完自己原本的話,隨后苦笑了一聲,發現這場景有一些似曾相識。
于是,霧容埋頭整理了下自己的心情,露出一個自嘲的笑容:
“算了,那劉皇叔都還三顧茅廬呢,這次也的確是我太唐突了。下一次,下一次一定可以!”
語罷,他用腳尖一點樹枝,輕盈而華美地從樹上飄落而下,輕輕沾地,仿佛一片鳳鳥的羽毛那樣一塵不染。
槐運用自己作為妖也可能是作為山神的能力,可以看到兩公里之外的地方。
因此,他從兩公里外的樹上仔細觀察了他的大槐樹。
上上下下,前后左右,仔仔細細。
這下槐真的確定了那個人確實不在附近,但是他依然不敢靠近。
山里的生物總是會害怕陌生的東西,槐自然也一樣。
因此,他在日落之際才悄悄溜回大槐樹上。
明明是我的地盤,為什么我要如此狼狽?槐心里暗暗想著。
在此之前,他還從來沒有一整天都在大槐樹之外的地方閑逛,他像個游蕩的幽靈,想做些什么卻又無所事事。
……
槐開始被那個人類打擾的第三天。
清晨,槐睜開朦朧的眼睛,在努力掙扎兩秒之后又無奈地閉上了。
一夜的相安無事,使槐覺得前兩天發生的事似在做夢。
那個奇奇怪怪的人應該是不會來了,但是他到底是誰呢?又有什么目的?
槐雖然沒有睜開眼睛,但大腦卻是完全不受影響地在一邊放飛自我。
槐久居山中,能看到山中所發生的一切,也鮮少有人會來打擾他。
槐也不知道自己這算是習慣了還是厭倦了。
也可能是麻木了。
“這位公子,今天天氣不錯啊。”
一個的聲音傳入槐的耳朵。
盤虛山中鮮有人煙,除了這幾日那個一直神出鬼沒的男子,還有他的聲音。
此刻的槐居然沒有感到那么意外,仿佛本來就是在等他一樣。或許他的內心就是希望被人找到。
槐轉頭想看要清聲音的來源,沒想到被樹上的青苔撿了個大便宜。
因為霧容昨日怕過分打擾到槐,所以特地找了遠離大槐樹的地方休息。
為了以防萬一,天剛蒙蒙亮,霧容就起身到大槐樹來看看他是否等到了他的“獵物”。
霧容看到槐從樹上摔落,心里閃過一絲無奈,又暗笑這一幕的似曾相識。
也沒想更多,霧容一個飛身上前,伸手攬住槐,將其拎著平穩地放在地上,又順手撫平了剛剛拎過的槐的衣襟。
“你沒事吧?”
霧容問到。
“你……”
槐看著霧容,在艱難地吐出一個字之后就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他一面上上下下打量著霧容,一面思索:
如若眼前這個人想對他或是對他“山神”這個徒有虛名的身份有什么不利的企圖的話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
想到這里他稍稍放下了緊張。
有那么一瞬間,槐對自己之前多次“避而不見,見面就跑”的失禮行為感到萬分羞愧。
幾番思量下,槐竟不知道該怎樣面對才能緩和眼前的尷尬。
此時霧容看到槐沒有立刻逃跑也稍稍松了口氣。
霧容衣擺輕輕一晃,便自行后退半步道:“山中偶遇佳人甚是欣喜,之前多有唐突,還望見諒……”
“佳人?”
槐一邊聽著一邊歪著腦袋想了想,“‘佳’就是‘好’的意思吧,所以他的意思是我是個好人嗎?”
“在下姓慕容名霧容,方才可是嚇著這位公子了?”
“哦,沒有沒有。只是我想站起來,樹太滑,長了青苔。嗯,你叫我槐就好。”
慕容霧容?好奇怪的名字,槐想著。
“槐?”
霧容重復了一遍這個字,看向槐身后那棵巨大的槐樹不禁瞇了瞇眼睛,似乎另有所思。
“那個,你是從哪來的?我在這山中待了那么久,還從未看到過你,你不是這山里人?”
“哦,我確實不是。”霧容立刻用輕輕一笑來掩飾自己剛才的走神。
“槐公子往那看,”霧容抬手指向西南方向,“距離這里大約一百里的地方有個小鎮子,在下正是從那里過來的?!?p> “鎮?”槐問道,并且已經饒有興趣地靠到了樹上,在他的生命中第一次聽到盤虛山之外的事物,“那是什么樣的地方?有很多很多的人類?也有樹嗎?”
槐撲棱著閃閃發光的眼睛,又可愛又好笑。
“怎么說呢……”霧容難得地想了想,過了片刻之后才說到:
“這個小鎮叫做‘天泉’,有好多的人,有房屋參差,也有樹木花草與鳥鳴蟲語,算是個不錯的地方?!?p> “這天泉鎮之所以被稱為天泉鎮,是因為鎮內的那一汪清涼甘甜并且經久不涸的泉水,它被人稱為‘天泉’?!?p> “農民們四處引水開井,用‘天泉’來灌溉莊稼,過路的商旅汲水休息,馬兒嘶鳴……總之,天泉縣的一切都靠著‘天泉’來維持。”
霧容突然感覺鼻子一酸,仿佛自己置身于一個真實的幻境中:街上熙熙攘攘,屋內書聲朗朗。
天泉縣依舊還是那個天泉縣,只不過是自己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