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密林
建州城與柳州城之間,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駕著車馬,也要走個三天的時間。
這是紀然在古代第一次出門旅游。
在現代,出門旅游之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做攻略。上網搜索各種好玩、好看的地方,做好記錄。然后就可以一路游山玩水,拍照、逛吃,不亦樂乎。
可在古代,沒有相機、沒有網,攻略做不了,安利看不了。唯一能拿在手上的,也僅余手中這份繪制詳細的羊皮地圖了。
紀然坐在馬車里,摸著已經硌疼了的屁股,看著羊皮地圖上看得人眼暈的彎彎繞繞,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唉——!”
這都是些什么玩意兒?
出門才剛一天,紀然就已經坐不住了。
早上,他們在路過的茶攤上吃了茶,配了饅頭,還極為奢侈地放了點榨菜。這對于前一日連榨菜都沒有的餐食來說,這簡直能稱得上是“五星級”的待遇了。
這會兒,他們正駕著車,行在了一處密林中。
這一路上真真是讓人無聊得發慌。
這一出門,不是黃泥路,就是沙石路;這四周不是山、就是河,再不濟還能看個深山老林什么的。要說山光俊美,也不大稱得上。這連綿起伏的青山,看在紀然的眼里,就像是一個個蒸好的菠菜汁大饅頭,排排坐。
說到吃食,紀然就感覺更難過了。
這一路上,真真是半分特色小吃的影子都沒見著,就只路過了兩個茶攤。
茶攤上只賣茶跟饅頭。
要菜?
沒有。
要肉?
癡心妄想。
這一連串的打擊,讓紀然失去了游山玩水的心思,甘愿窩在馬車內睡覺。但……睡覺也是睡不安穩的。
古代的馬車,不論外觀多么華麗、內在多么奢華,它到底還只是個木頭輪子。彼時,也沒有什么瀝青路、柏油路之類的,都是原生態什么樣,路就是什么樣的。
泥巴路還好,一遇到沙石路,整個人就不停地跟著車子一起抖啊抖,差點抖成了篩子。這樣的結果就是,屁股遭了殃。
“還放了這么厚軟的墊子呢,沒想到還硌得這么疼。”紀然幽幽地嘆了口氣,爬到了門口。
一手撐著車板,一手掀開車簾子,頭一探,目光就一下子被楊言吸引住了。
出門的時候為了不會太過顯眼,特意選了一輛最樸素的馬車。為了配合這馬車,楊言也特意找了幾件看著十分普通的布衣,一件穿在身上,其他的用作換洗。
今日,楊言穿了件灰色的布衣,頭上戴了個竹篾斗笠,斗笠下的細繩松松垮垮地系著,隨著風吹,在耳邊一動一動的,煞是勾人。
紀然在邊上悄悄地看著楊言修長的脖頸,不由犯起了花癡。
什么“人靠衣裝,佛靠金裝”的,都是假話。明明只要人好看,穿什么,也都好看。
楊言駕著車,眼睛雖然看著前路,可余光早就瞄到了從馬車里探出來的小腦袋。
“怎么?看呆了?”
楊言手中拉著韁繩,目光依舊是往前看著,但嘴角卻不由自主地勾了起來。
“哪有。”偷窺被發現,紀然立馬收起了花癡的表情,嘴硬地死不承認,“我就是在車里呆著無聊,就想出來看看。”
紀然低頭往楊言的身子底下看了一眼。
只有光潔的車板,連個墊子也沒有。
于是乎,紀然又爬回去了。
楊言余光看著紀然又爬了回去,還以為她是做賊心虛跑了回去。沒想到,沒過一會兒,簾子又掀了起來,露出了藍白相間的一角。
而后,那一角漸漸伸了出來。
楊言側眼一看——是塊藍底白花的棉布墊子。
拿著墊子的小手一伸、一放,那塊墊子就穩穩地落在了楊言的邊上。
簾子后又伸出了一只手,輕輕拍了拍楊言的肩膀。
紀然柔柔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阿言,你先停一下。”
“吁——”楊言用力拉了拉韁繩,將馬車停在了樹下。
秋日的陽光甚烈,出門在外,還是需要格外注意,中暑可就不好了。
方才紀然見楊言就那么光禿禿地坐在馬車板子上,心里不由想到:自己在馬車里有個那么厚軟的墊子都能顛簸得屁股生疼,這男主大大坐在馬車外,連塊墊子都沒有。就算男主大大是個男人,身子骨、肌肉什么的硬朗了些,可到底屁股還是軟呀,就那么坐在上頭,能不顛得疼嗎?
紀然看著,一下就對這可憐的男主心疼了起來。她想到自己車中還有多余的墊子,就又爬了回去把它拿了出來。
楊言靠坐在馬車上,一邊胳膊搭在腳踩著車板的膝蓋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風,一邊手里放下了韁繩,從腦袋上摘下了斗笠,露出了斗笠寬大帽檐下的一張俊臉。
他姿態慵懶地靠著車壁,扭頭看向再度從車里爬出來的紀然,笑著問道:“怎么了?”
紀然邊爬邊道:“方才見你身下連個墊子都沒有,怕你被顛疼了,給你送個墊子來。”
其實,楊言看到墊子的時候,心里就已經明白了個七七八八。只不過,聽著紀然說著這些關心自己的話,自己的心情就很舒暢。
路邊樹木茂密,陽光稀稀落落的從葉間散落下來,很是陰涼。
楊言伸著袖子,十分豪氣地把額間的汗給擦了。又抓著斗笠,代替了手,扇了扇風,果然比方才涼快了不少。
紀然爬到車外,把墊子抓在手里,也學著楊言的姿勢,一腳搭在車板上,一腳耷拉在半空,然后往后一靠。
“哎呀!”
失策了!忘了往邊上坐了!自己這身后可是空蕩蕩的簾子!
紀然一聲驚呼,閉緊了眼睛,緊緊抓著手里的墊子,心里哀嚎著:完了完了,這下要把腦袋摔出個包來了。
電光火石之間,紀然只覺得有一雙大手攬在了自己的腰間,而后,身子落在了一個溫暖堅硬的懷抱里。
車內發出一聲重物墜地的悶響。
緊閉著雙眼的紀然聽見耳邊傳來一聲輕哼,而想象中的疼痛也沒有到來。
她不由睜開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