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們相識，他向來活潑好動，臉上總掛著開朗的笑容，喋喋不休地講述著各樣的東西。即便是鬧不愉快了，一會兒就能恢復如初。他無時無刻閃耀著，永不凋謝。

　　這是我對于程希的印象，我不可能想到，我們會有對峙的那一天。他一改往日的模樣，不愿再直視我。我與程希之間，竟落得相看無言的結局。

　　夕陽西下，我與程希分在同一組負責放學后的清潔，他沒刻意回避，但也不再有所表示。等其他人離開時，我卻抓住了他的手臂。現在的教室內只剩我們二人，黃昏的光撒在他眸中，我才意識他的眼神變化之大。

　　眼前的程希很陌生，他抽離我的手，后移幾步，干脆地問：“你有什么事？”

　　“為什么你會變成這樣？”我不理解現在的他。

　　程希沒有遲疑，理智地答復道：“林冬，我沒變。是你變得不理智了，與她掛鉤的事就能打亂你原本的生活。對于她，你很不理智。你把這件事查透徹了又能怎么樣？難道她就能回來嗎？”

　　我沒有回應，他繼續說著：“我承認我們以前真的很要好，但是你應該明白，荀晏清跟你這個人沒有關系，她那么急于擺脫你，你還看不出來嗎？”

　　程希的話令我更加確信了心中的想法，我反問道：“你知道她不是自殺，對吧？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咄咄逼人的連問，打破程希原本清晰的思維，他楞了片刻，若有所思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恐。“是，我知道。”他冷靜下來繼續說，“或許她早就變了。”

　　“她不只是回避你，對我也是，我不明白她為什么這么做。還有那件我只告訴了你們兩個的事，她也說出去了。”程希闡述道。

　　說出去的“那件事”，能對上號的只有高二那年關于程希的謠言。四處傳程希的父親是殺人犯，還衍生出許多關于程希的丑聞，因此程希被鄙夷嘲弄了許久，而不久后荀晏清的死，才將此事泯然于眾人。

　　說是謠言，但不盡然。程希對我和荀晏清曾是萬分信任，以至于他也曾將這件深埋心底的痛楚與我們揭露過。那年，他父親因疲勞駕駛，鬧出車禍，導致一名年邁老者的死亡，這件事成了程希心中不愿觸及的痛。程希的父親至今仍在牢中，他也一向不曾提起自己的父親。我和荀晏清，對此事也深感意外，程希嘻嘻哈哈的模樣，根本看不出他還有這樣的陰影。

　　可程希怎么會認定，這件事是荀晏清泄露的？我很難不去想到周婉，她的背景調查一個人應該不難。

　　“我以前不知道，但現在也明白了。對她來說，離一個人越遠，越是保護。”我否定道，“荀晏清不相信自己身邊的人，因為老師家人，甚至是報警，都沒有人會在意。她已經失望了太多次，便不抱希望的只自己硬撐著。即便你覺得沒關系，可以陪她渡過，她也不想拖朋友下水。因為她，不服輸，更不愿意被親近的人看見她的狼狽。她不想讓朋友也因她而受到傷害。”

　　程希一言不發地看著我，埋怨的目光逐漸被震驚，他似乎開始重新思索。

　　我堅定地問：“你真的覺得，那件事會是她說的嗎？”

　　“我不知道。”

　　程希開始動搖，我直接急迫地問：“你為什么知道她不是自殺？”我早該想到她的性格不會如此，但程希一定掌握了更重要的證據。

　　他垂下頭，輕聲說：“她出事的前一天下午，我看見她了。”

　　程希的語氣滿是憤恨與懊悔，不敢抬頭面對我的目光，又說道：“她受傷了，傷的很重。我到底在想什么才會沒有幫她？”

　　“當時已經放學了，學校里的人都走光了，我回去拿東西，卻在拐角撞見了她……我叫她的名字，她聽見就立馬跑開了。我卻沒有再追上去……”程希補充道，“我沒想到，這會是我最后一次見到她。我知道……她的死都怪我，我只好一直逃避，也不敢告訴你。”

　　程希的聲音哽咽了，我很想追問，為什么他不幫荀晏清，但原因他已經告訴我了，在當時的程希眼中，他們二人已經沒有關系了，我再問下去也沒有意義了。

　　最終我言盡于此，壓著怒意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