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姑似乎膩了這場游戲,聲音懶懶道:
“這世間修士不過芻狗,皆為了些蠅頭小利爭來奪去。南離,我看乏了,你是想繼續觀這猴戲,還是隨我回極樂樓?”
紅姑來此本為尋人,既然想找的那位不在,自然不愿在此多作停留。
南離忽然開口道:
“尊上不去幫玉清門?我聽聞楚霽嵐與唐妃嫣交情匪淺,若他死了,唐妃嫣怕是要傷心欲絕?!?p> 這話看似隨意,實為試探——他想掂量唐妃嫣在紅姑心中的分量,更欲借此尋得脫身契機。
紅姑聞言指尖一頓。他與唐妃嫣交好,一是因這丫頭合他眼緣,二是因她身負難以推演的氣運。
若僅憑前者,他早該失了興致,但那份迷霧般的命數,恰是他在意唐妃嫣的緣由。
南離自不知曉這些彎繞。當初秘境脫困時,契約法則早已抹去關于唐妃嫣的所有記憶,故而在他認知中,初見唐妃嫣不過是月前紅姑帶他夜探玉清門的那次。
紅姑實力深不可測,唐妃嫣卻只是個玉清門筑基弟子。
即便頂著掌門親傳的名頭,這天差地別的兩人也不該有所交集。
可偏偏唐妃嫣重傷后,紅姑不僅暗中潛入玉清門探望,甚至欲斬殺傷她的妖族。
南離倒不覺得這兩人有男女私情,只是此事處處透著反常,故此,南離才想著試探一番。
“他們死不了?!?p> 紅姑廣袖掃過焦土,蛛絲纏上南離手腕,繼續道:
“大氣運者,豈會折在雜魚手里?”
還未等南離開口,囚心鐲幽光驟亮,二人霎時消散于暮色之中。
再說楚霽嵐這頭。
他歸心似箭,云舟載著三人朝玉清疾馳,芥子空間內的清琉瓶隱隱震顫——混元老祖殘魂仍在掙扎。
未出百里,身后驟然爆開血煞魔氣,十九名護法撕裂云層,白骨陣旗卷著陰風直逼舟尾!
楚霽嵐三人立時結陣迎敵。
云舟在連番沖擊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楚霽嵐捏碎最后一塊上品靈石注入防御陣紋,龜甲光幕勉強撐住三名護法的白骨錘合擊。
顧凌云劍氣掃退右側襲來的毒霧,后背空門卻被骨鞭抽中,護體金鐘符應聲炸裂。
“西南!”
許湘揮劍截斷兩名護法退路,劍光如瀑卻難敵修為差距,反震得她喉間腥甜。
七名護法凌空結印,本命精血凝成“七煞焚天輪”,血色輪刃尚未成型已壓得云舟甲板開裂。
清琉瓶內混元老祖殘魂狂笑:
“小輩,速放本座,可饒你不死!”
千鈞一發之際,九道玉清劍符撕裂云層。
“邪祟安敢!”
玉清長老程頤率徐慕、言于二人踏劍而至,鎮魔塔凌空罩下,七煞輪刃如雪遇沸湯消融。
原來程頤正率弟子清剿混元教殘黨,神識忽察護法追擊云舟,當即撕裂虛空橫渡百里。
徐慕甩出十九道拘魂鎖纏住護法脖頸,言于擲出“封魔釘”釘死其丹田。
程頤廣袖翻卷托住云舟:
“霽嵐師侄,可還安好?”
三人作揖還禮:
“謝長老相救,我等無礙?!?p> 雖衣衫染血,但修士體質恢復極快,靜養三五日便可痊愈。
程頤頷首道:
“混元教余孽未清,恐再生事端。徐慕長老護送爾等回山,我與言于繼續清剿混元教殘黨?!?p> 徐慕接過云舟操控權,押著十九名護法朝玉清門飛去。
此十九人乃混元老祖最后心腹,其余門徒早投身“神器”爭奪,哪管老祖死活。
至玉清門,眾人先將清琉瓶與護法移交真境院執法隊,楚霽嵐三人遂與徐慕作別,轉道白於峰去看望唐妃嫣。
白於峰上,唐妃嫣正為重傷昏迷的弟子更換藥膏。
此事本不該由她這不通藥理之人經手,奈何近日傷亡激增,連外門弟子都被調去前線,她只能硬著頭皮接下三十余名傷患的護理。
幸而記性絕佳,又善觀察細節,竟將每位弟子所需藥方、傷勢變化記得分毫不差。
楚霽嵐三人踏入丹房時,她剛替一名胸腔貫穿的修士包扎完畢。
抬頭瞥見故友身影,眼底喜色乍現又斂,手上藥杵未停:
“霽嵐,顧大哥,許姐姐,你們若需傷藥便去東廂尋陸清雅。眼下實在抽不開身寒暄,待我......”
話音未落,楚霽嵐已挽袖凈手:
“我來助你。”
顧凌云與許湘正欲上前,卻被唐妃嫣橫臂攔?。?p> “且慢!”
她指尖掃過三人染血的衣襟,道:
“玉清門規,非本門弟子不得接觸傷患。更何況你們這副模樣——”
楚霽嵐言道:
“不過皮外傷......”
“皮外傷更要靜養!”
唐妃嫣奪過楚霽嵐手中藥罐,推著三人往門外去,言道:
“顧大哥許姐姐去客舍歇息,霽嵐你若不回陽落峰,我便傳訊瞿首座!讓他罰你抄書?!?p> 三人被生生“請”出藥房。
唐妃嫣隔著竹簾聽見顧凌云輕笑:
“妃嫣這是要成醫修啊?!?p> 聞言,唐妃嫣搖頭清笑,轉身將碾碎的金瘡藥敷在昏迷弟子潰爛的傷口上。
楚霽嵐三人立于藥房門前,楚霽嵐轉身對顧許二人道:
“凌云、許湘,且隨我回陽落峰療傷。小師叔眼下分身乏術,待傷勢痊愈再來尋她。”
許湘聞言輕笑:
“也好,省得平白挨妃嫣“訓斥”。”
混元老祖既已被擒,混元教之亂也算告一段落。
雖知紅葉峰仍在混戰,但奪寶之爭終歸是各派大能角力,已非他們這些晚輩能夠置喙。緊繃多日的心弦,此刻終得稍松。
待三人劍光遠去,唐妃嫣方從成堆藥罐中回神——竟忘了問混元教后續如何。
見楚霽嵐安然歸來,唐妃嫣料想仙門已平定混元教之亂——若非如此,三人眉宇間怎會隱現釋然之色?
光陰如梭,三日后,白於峰丹房內景象漸緩。
雖仍有重傷弟子被陸續抬入,但相較前些時日,人數已減半,傷勢亦多止于經脈受損,未再添臟腑破碎的危重病患。
加之半數弟子傷勢好轉,唐妃嫣總算略得喘息。
她仍穿梭于藥柜與病榻間不得停歇,卻不必再徹夜緊盯續魂燈,繃至極限的心弦終能稍松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