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喧囂中,楚霽嵐凝視著清琉瓶中翻涌的魂霧。作為玉清首徒,他深知這柄幽冥短刃的兇性——方才混戰中,此刃屢屢自行洞穿修士丹田,分明是未認主便能噬魂的邪物。
“太清弟子結驅魔印!”
“上清門人速退,此刃交由我派煉器鼎鎮壓!”
四周傳來各派修士的呼喝,楚霽嵐望見西北角三位北極閣長老正以冰魄玄鏈纏縛短刃,東南方長生谷醫修卻祭出藥鼎試圖凈化煞氣。各派雖手段迥異,倒都存著封禁兇器的念頭。
楚霽嵐正欲攜清琉瓶離去,兩道劍光破開血霧疾馳而來。顧凌云玄色勁裝染著斑駁血痕,許湘的青色紗衣卻在混戰中纖塵不染——這對道侶雖非玉清弟子,卻因此前與唐妃嫣共歷生死而結下深厚情誼。
“霽嵐兄留步!”
顧凌云按落劍光,劍身紫電隱現:
“妃嫣靈根受損之事我們早有所聞,如今混元教已除,可否容我等隨行探望?”
楚霽嵐環視戰場:北極閣長老正以冰魄玄鏈纏縛短刃,卻被某位散修引爆的雷珠打斷;九霄雷府弟子結出的誅邪雷陣倒是壓制了兇性,奈何長生谷醫修為凈化煞氣竟與雷陣相沖。各派手段層出,反令局面愈發混亂。
楚霽嵐將清琉瓶收入芥子空間,頷首道:
“何故拘禮,只是你們不參與異寶爭奪?”
顧凌云長劍歸鞘,肅然應道:
“誅魔衛道乃修士本分,至于那件異寶......”
他望向戰場,繼續道:
“終究要看緣法。”
“早該去玉清門探望妃嫣了!”
許湘突然插話,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劍穗,道:
“那丫頭素來逞強,傳訊里總是報喜不報憂。”
此言如石投靜水,楚霽嵐眼底泛起漣漪——自混元教生變以來,他何嘗不想即刻折返山門?奈何諸事纏身,遲遲未能成行。
“如此,便同行罷。”
他廣袖輕振,云舟已現于足下,
“小師叔見到二位故友,定會開懷。”
這般稱呼倒有些微妙:按玉清門規,唐妃嫣雖年幼,卻是掌門親傳,論輩分當為楚霽嵐師叔;而顧許二人與少女平輩論交。這般錯綜關系,在經年并肩作戰中早化作心照不宣的默契——顧凌云仍喚楚霽嵐“霽嵐兄”,許湘稱唐妃嫣“妹妹”,楚霽嵐則恪守門規執晚輩禮,各循其道,倒也別有番自在。
至于那引得群修爭奪的短刃?三人皆未多瞥半眼。
楚霽嵐登舟后催動凈心鈴,楚霽嵐的聲音響在在場玉清弟子或長老的腦中:
“混元已擒,吾先行歸山。”
眾修神色如常——楚霽嵐休息時頻頻望向山門方向,顯是憂心唐妃嫣的傷勢,此刻撤離實屬意料之中。
云舟方破云三里,忽有陰風卷地而起。十九道黑影如附骨之疽尾隨而至,正是混元老祖座下十九護法。先前混戰之際,這干人等便欲沖破玉清劍陣救人,奈何神器之爭亂象橫生,待殺至陣前時,楚霽嵐早攜封印著老祖神魂的清琉瓶遠遁。此刻追來,個個眼泛血光。
南離望向黑霧籠罩的云舟:
“你就這么放過他了?”
紅姑莞爾一笑,道:
“那蠢貨原想嫁禍于我,借假死脫身。如今神魂被玉清所擒,看他算計落空,豈不更有意思?”
蛛絲倏地纏住南離手腕,紅姑將他拽至身前,道:
“你關心我?”
見青年沉默,他又道:
“八百年前那場神魔大戰,我也在,我看著他肉身被毀,看在他用神器碎片護住神魂,看著他收集鴻蒙靈氣來滋養神器碎片。
你覺著就我知曉這些事情嗎?”
南離蹙眉:
“既知他殘害幼童,人族修士為何不出手?”
“五族條約鎖著渡劫期以上的修士,不得干涉生靈軌跡。”
“那就任由混元老祖收集鴻蒙靈氣?”
“你以為仙門如何發現他惡行?真當那些人沒推波助瀾?”
云舟處爆開赤炎,紅姑漫不經心瞥去:
“玉清那群牛鼻子雖討厭,倒也算表里如一。”
南離素來多智近妖,紅姑不過輕點,他便將前因后果推敲得七七八八。
八百年前仙魔大戰,混元老祖借神器碎片茍全神魂,此后假借重塑肉身之名,暗地收集鴻蒙靈氣滋養殘片。
渡劫期以上的大能何等手眼通天?
早勘破其謀算卻佯作不知,只待殘片修復之際坐收漁利。
奈何混元老祖實乃庸才,耗八百年光陰未尋得第二枚碎片,更無半分修復跡象。
終有大能不耐,故意泄其隱秘于五洲,欲借天下人之手奪寶。
南離垂眸凝視頸間殘片幽光,喉結微動——既存此物于身,豈非已成眾矢之的?
“怕了?”
紅姑屈指彈碎他額前冷汗,笑道:
“此物早失神性,不過頑石爾爾。若真能修復...”
蛛絲纏繞碎片輕晃,繼續道:
“那些偽君子豈容它流落至今?”
“可......”
南離未盡之言被紅姑截斷:
“慌什么?”
“那短刃本就是為置換此物而拋,你真當我是施舍給那蠢貨的?”
“莫非為引幕后之人現身?”
紅姑嗤笑著松手,殘片落回南離頸間,道:
“我沒那么有閑心,雖不知布局者是誰,但既肯耗費心力推動此事...”
蛛絲在青年鎖骨劃出血痕,繼續道:
“總歸是為后輩籌謀。
這碎片于渡劫修士不過雞肋,于爾等小輩卻是機緣。
那柄短刃夠他們的后輩用了。”
“既是等價交換,何故多此一舉?”
紅姑忽地仰首長笑,蛛絲隨笑聲震碎三丈外山巖:
“你當本座是善財童子?南離,我此前不想入局,此事與我無關,我只是因你,若非那蠢貨自作聰明,就不會出現如今局勢。”
他指尖挑起南離下頜,南離眸中映出紅姑的絕美容顏:
“螻蟻欲脫樊籠——”
殘片幽光割裂青年側臉血痕:
“總得先證明自己配得上這份機緣。”
南離凝視紅姑:
“若有人當真破局...”
“那便不關我的事了,戲臺不是我搭的,我只是在里面添了份彩頭。
要怪就只能怪那人后輩無用。
記住,你我只是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