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界之濱,此處乃除了擎天柱外唯一一個仙妖通入口,歷來便為仙妖兩族必爭之地,兩界之間寬約數丈的黑海沼澤,便為水云之澗,這里終年被黑霧籠罩,瘴氣橫生,遍草不生,亦是三界之中最苦瘠之地。
青姒花了足足兩日時間,才從擎天柱下來到此處,千里之遠時便看到沖天的煞氣和血腥氣彌漫了數百里之遠。
畢竟景華宮不介入兩界之爭,青姒默念了一道隱身訣,靠近水云之澗,哪知離將營十里之處時,一道白光閃過,巨大的螺旋大陣在營帳上空熠熠生光,將青姒困在其中。
她輕咦一聲,感覺到身上的牢牢束縛,倒是生出了興致來,紅色的靈力自掌中而出,朝頂端的陣法抗去。
動靜鬧得如此之大,仙界陣營中的將士聽到聲響,手持劍戟嚴陣以待,不見半點慌亂,只是看著大陣中一陣紅光閃爍,卻不見人影,皆有些詫異。
在暮灼帝君布下的陣法中還能一直用靈力隱去身形,此等人物倒是少見。他們在水云之澗駐守百年,比一般的仙將強了不知凡幾,眼界自是不同,更何況那陣中的靈力雖霸道,卻隱隱透著仙氣,眾將暗舒一口氣的同時也對來人生了好奇之意。
難道是哪個老仙君來水云之澗了?
陣法之中,紅、白之光隱隱交錯,交相對峙,一時難分伯仲,一人自陣營大帳中飛出,落在眾人之前,揮散陣法,沉聲道:“何處仙友,擅闖水云之澗水云之澗?”
“見過暮灼帝君。”陣前仙將收戟行禮,退后一步。
“百年不見,你倒是威風不少。”見已露了行跡,青姒也不含糊,撤去環繞在周身的護身靈力,出現在半空。
暮灼一身銀白仙甲,眉目堅毅,手握佩劍,目光如電,比之百年前,著實變了不少。
半空中一身墨綠長袍的女子眉目淡淡,狷狂一如往昔,暮灼一時有些晃神,失聲道:“青姒,你怎會來此?”
“自是有事才來,怎么,不請我進去坐坐。”青姒自空中落下,停在暮灼面前。
“你肯來此,我失了遠迎。”暮灼聲音有些低,朝前擺擺手:“走吧,此處雖苦瘠,倒也有些外面沒有的好東西。”
兩人消失在營帳前,周圍的仙將此時才知這一身煞氣,容顏大氣鏗鏘的女仙君乃是的青姒帝君,一時心底都有些躍躍。
營帳內,暮灼脫下仙甲,一身深藍儒服,將黑發利落的用布條纏在腦后,若不是常年奮戰而襲于身的戰意,青姒都要以為面前之人只是個凡間的教書先生而已,比起百年前的貴氣溫和,如今的暮灼仿若脫胎換骨了一般有股子將帥的殺伐之氣。
大帳布置得甚為樸素,幾張木椅,一張木桌,一方床榻,便空空如也。青姒走進去,大大咧咧的往木椅上一靠,頗有些感觸,若非阿玉,她恐怕永遠也想不起去親眼看看暮灼如今到底過得如何。
暮灼笑道,看著青姒,眼神有些深:“這百年你可還好?”
青姒眼皮子動了動,端起茶灌了一口:“好,挺好的。”
想起百年前她因為沫梔和青嫵的緣故,對暮灼遷怒頗深,甚至還累得他避走水云之澗百年未歸,一時有些歉疚,道:“暮灼,當年是我口無遮攔,青嫵的事我不該全怪在你身上,待仙妖之戰結束后,你就回仙界吧。”
對面端坐的青年有瞬間的失神,似是憶起當初景華宮外的一幕,苦笑一聲:“青姒,當年之事是青嫵太過分,怪不得你。我早就放開了,留在水云之澗和此事無關,你不必介懷,我很高興,他日相見,我們仍是朋友。”
青姒聽見此話,見暮灼神態坦然,頓感自己實在太自作多情,一時大為尷尬,“哈哈”笑了兩聲:“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青姒,你今日來此,可是有事?”暮灼垂眼,將青姒灌光的茶杯重新添上,道。
“暮歸給你降了一道密旨,鳳崎不放心那些小鳳凰在擎天柱下,此處又兇險,便托我走這一遭。”青姒突然想起還有正事,在挽袖里掏了掏,半晌才揉出個皺成團的紙片,丟到暮灼手里。
暮灼看著面前揉成團的密旨哭笑不得,展開來看,片刻后眉頭微皺,朝青姒道:“暮歸讓我嚴陣以待,青姒,最近外界的仙妖之爭是否更嚴重了?”
青姒點頭:“我來之前見過常沁,確實如此,水云之澗如何?”
“水云之澗百年都是如此,倒是沒什么好緊張的,不過,我挺佩服那個妖狐一族的羋黛妖君的。”
青姒挑眉,眼底飛快地劃過什么,漫不經心道:“怎么說?難道百年時間,你們駐守此處惺惺相惜了不成?”
“你在胡說什么!”暮灼有些愕然,失笑道:“我只是單純覺得這個女子太過恐怖,百年時間,她在水云之澗掀起了上千場戰爭,無所不用其極,死去的妖族不計其數,若是我恐怕早就放棄了。”
“你做得很好。”就算再堅韌,暮灼眉間淡淡的疲憊總歸是騙不了人,青姒定住眼,道:“我知道你做的很好,若不是你,妖界大軍恐怕早就自水云之澗而進,仙界的福地仙邸,遲早會毀于一旦。”
兩界之爭,并無誰對誰錯之說,只不過是立場不同罷了。
但比起善喜說教的仙族,妖族確實要蠻橫好戰一些。
暮灼被那雙狹長的鳳眼看著,溫和的聲音入耳,一時似是緩不過勁來,半晌后才回過神,有些狼狽地轉眼:“光憑我不行,若不是兄長當初在營帳后的界門前施了屏障,我也難以堅持到現在。羋黛性子陰狠,水云之澗非久留之地,青姒,讓你送信已是為難,你還是回景華宮吧,有宸淵真神和妗暮真神在,這場劫難不會牽扯到你身上。”
“水云之澗再危險你不是也在這里撐了百年,更何況青漓的那些手段我還看不上眼,我休息一日,明日再回景華宮。”
聽見此話,暮灼也不好多言,點頭應允,神情仍有些凝重。
水云之澗另一端,妖族一名將士悄悄走進中帳旁邊的營帳,見案首上一身將服的妖異女子凝神思索,小聲地稟告:“羋黛妖君,剛才那邊送來消息,說是景華宮的青姒帝君來了水云之澗。”
“哦?”羋黛蹙眉,道:“可看準了?”
“千真萬確,青姒帝君觸動了暮灼布下的大陣,這才露了身形,唯恐生變,那邊的探子才急忙將消息傳過來。”
“好,我知道了,此事不要和別人提起,我會親自稟告陛下。”羋黛擺手,妖將退了下去。
該死,她等了這么久總算能將暮灼除去,青姒怎么會突然來這里?憶起當年第三重天中青姒和阿玉對她的所作所為,羋黛緊緊抿住唇,眼中妖光驟現。
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陛下改變心思,只要拿下了水云之澗,紆灀就不能再壓在她頭頂上,這水云之澗,她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