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還有一件事。”阿偉說,“江環玉是我殺的。”
“什么?”阿偉當時和她那么曖昧,她死的時候又哭的那么傷心,原來全是裝的嗎?
“彭萊跟我說,他一個人無法操縱全局,需要江環玉的配合。她一個女孩子家,肯定想要貌美如花,只要我把返老還童的藥給她,她一定會配合我。于是我就去了,她果然答應的非常爽快。可就在這時,我發現她居然非常漂亮,于是就愛上了她。
“我當時是真的愛她,怎么也沒想到最后我會成為殺了她的人。直到有一天,我發現了她同時在和彭萊搞曖昧。被人挖墻腳的事情我絕不能忍,但我又不敢找彭萊發脾氣,只能去找江環玉。我想她如果知錯能改,浪子回頭金不換,我也可以繼續和她當男女朋友。可沒曾想她不僅不認錯,還訓斥起我來。她說她看到了我的實驗品名單,發現那上面的所有人都是和我同月同日生的人,所以我只想一個人偷偷的活,而不想帶上她。我哪里是這個意思,可無論我怎么解釋她都不信。她說如果我不立刻再培養一批和她同月同日生的人,她就要把我做的壞事公之于眾。我沒有辦法一次性抓那么多人當實驗品,更害怕這些事被抖出來,無奈之下,我只能殺了她。”
“你恨彭萊,愛江環玉。他倆都威脅過你,但是你卻選擇了服從彭萊而殺了江環玉,你就是這么做人的嗎?”
“我沒有辦法,彭萊比江環玉有更大的利用價值。”
“所以在你眼里,每個人都是用利用價值來衡量的嗎?你把每個人都看作支持你登天成神的墊腳石嗎?”
阿偉低著頭,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阿偉,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是這樣的一個人。我一直把你當最好的哥們,而你卻只把我當個墊腳石。你一直在利用我,而我卻還在傻傻地感謝你的幫助。究竟是你太狡猾了,還是我太愚蠢了。”
“對不起。”
“對不起有用嗎?你說的這一句對不起能換回那么多條人命嗎?能抵消我這些日子里受到的折磨嗎?你早該想到,所有的罪惡,冥冥之中都標定了價格。而今天,就是你還債的時候了!”
“等等,鐘新,能答應我一個請求嗎?”他渴求的看著我,“我在樓邊準備了好幾桶汽油和一個打火機,等你離開后能把這棟樓燒毀嗎?這本來是我該干的,但如今只能拜托你了。”
“為什么?”
“這么久以來,我算是看清了一件事。人是貪婪的,是自私的。我本來以為永生藥可以救人,但現在發現一旦它流傳出去,只能害死更多的人。你無法想象當這里的事情流傳到外面之后會帶來的災難。人是善于效仿的,而且會變本加厲。在彭萊死后,我冒用他的名義發了一條通告,說實驗方向有誤,苦甘水無法在人類身上使用。同時我銷毀了檔案室里全部的證據。不過我只是請求你考慮一下,我就要死了,決定權在你。”
“我無法向你保證,不過我會考慮的。”
阿偉看了看我身后的時鐘,然后閉上了眼睛:“好了,我該說的都說完了。活了88年了,也該結束了。你可以開槍了。”
我給自彈上膛,緊握著扳機,卻久久按不下去。
過了一會兒,阿偉沒有聽到槍響,于是睜開了眼睛,看著我:“怎么,下不去手嗎?”
“我,我曾經答應你,如果你告訴我真相,我就饒你不死。”我糾結著說。
“哈哈。”他笑了兩聲,“沒想到世界上居然還有你這么誠實的人啊。我告訴你,這種話我從來就沒有當真過。我曾經還答應過那些黑衣人們,如果他們協助我完成實驗,就移除他們身體里的炸彈,還他們自由。可現在,他們所有人,包括那兩個黑衣人總管,我不全都殺了?算了,我也不給你制造壓力了,就當是對你這種誠實行為的褒獎。”他拿起掉落在手邊的針管,毫不猶豫的扎向自己的血管。我看著他靠在墻角抽搐了幾下,然后身上的皮膚褶皺了起來,幾秒鐘之間,他就從一個青壯年變成了一個耄耋老人。
他死了。我走上去,摸了一下他的頸動脈,確實是死透了。
我沉默的俯視著阿偉衰老的尸體,談不上同情,也談不上高興。得知真相的我沒有感到原以為的釋懷,而是覺得壓抑的透不過氣。
我不知道,是什么導致阿偉從一個勵志救濟蒼生的人變成如今冷血無情的殺人犯。是彭萊的威脅,還是內心的貪欲?
我轉過身,看向門口,是兩具高級黑衣人的身體。
死一樣的寂靜。
據阿偉所說,現在整棟樓里應該只有我一個活人了。在我永遠離開這里之前,我想看一看這里究竟是什么樣的。
我目前所處的這一層樓有幾間豪華臥室,一個體檢室,一個監控室,還有我現在所處的實驗室。我推門走進監控室,是好多畫質清晰的電子屏幕,顯示這每一個房間的狀態。漆黑的銅墻鐵壁肅立著,封印了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在桌子右側的地上,我發現了一個紙箱子。我把箱子打開,里面是一本冊子和一張紙。
那本冊子應該是阿偉寫給高級黑衣人的指南,告訴他們每一個時間點應該做什么事情。這一行一行黑色的字,記錄著地獄的罪惡。
那張紙是一份名單,我數了數,一共有30個名字。我看見了我的名字。里面有6個被杠掉的名字,應該是在篩選里沒有通過的人吧。
“安息吧。“我低聲呢喃。
我將這些文件帶出了房間。它們都是證據,或許還能為我換來一些補償。
這層樓沒有向下的樓梯,我猜想這應該就是二樓。爬到三樓,全是當時給我做測試的房間。我走到那間刑房門口,不由的身體開始顫抖。房間很昏暗,但干凈的好像是一個展覽館。那一件件沉默的金屬刑具,曾見證過多少凄楚的慘叫。
四樓就是我們當時住的房間。如今房門都大開著,卻再也不會有人走出來。這些可憐的研究員最后還是死了。這回他們是真的死了。
我順著走廊,一間一間的走過去。它們長得一模一樣,卻訴說著截然不同的故事。我伸出手,撫摸著那面標著26號的門牌,那些黑色的記憶,順著一溝一壑的刻痕涌來。
我走到于大鵬的門口。現在他的死終于不再是謎團。他誤會祁導師了,不過對于他而言,是誰殺的他都不重要。
五樓也就是頂樓,是一個巨大的平層,我們比賽的地方。我走到后面的小門,打開走了進去。里面有一個大洞,往下看是一望無際的黑色深淵。這些黑衣人當時就是這樣把尸體扔下去掩埋的,如今他們也掩埋了自己。
祁導師是可憐的,以及那一眾被壓迫的普通黑衣人們。但他們也是可恨的,明知道自己在做一件錯誤的事,卻不敢反抗。
我又回到了二樓的實驗室,拉開柜門,逃生的梯子展現在我眼前。我該走了。
從地里爬出來,我抖落身上的塵土,回頭看向這令人毛骨悚然的大樓。它沉默著,卻什么都記得。如果它能開口,它會告訴世人什么呢?
阿偉臨死前的請求在我腦海里縈繞。或許他說的沒錯,我無法承受當這里的事情流傳到外面之后會帶來的災難。罪惡終將入土,這是世界的規則。當罪惡在人群中彌漫開來,總會在其中一些地方落地生根,發芽生長,最終隱天蔽日。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這個世界需要被保護。
我走到樓的側面,果然看見了幾桶汽油和一個打火機。我將汽油圍著樓澆了一圈,然后點燃打火機,深吸一口氣,扔了過去。瞬間,火苗竄了好幾米高。
我看向手里的兩份文件。“算了,就當什么都沒有發生過吧。”然后我將它們也丟進了火焰中,轉身向樹林走去。
走著走著,我突然聽見身后傳來一聲爆炸的巨響。我不知道大樓究竟是什么材質建造的,但剛剛的火焰將它引爆了。我嚇的飛也似的向出口跑去,此刻天剛破曉。
我回過頭去,樹林的中央濃煙滾滾。廣場上還空無一人,但我能聽見房間內有人被爆炸聲驚醒開始活動。我趕緊朝自己的宿舍樓跑去,然后在別人還沒發現我的時候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我的心砰砰跳著。廣場上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他們都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彭萊的死訊還沒有傳出來,但很快就會傳出來。這場火災一定會有外界政府的介入,他們同樣也會調查是誰制造了這場火災。剛剛我肯定被監控拍到了,看來一場審訊在所難免。
我打開冰箱,灌了一口酒,開始思考對策。如果我說出真相,會有兩種可能。一種他們相信了我,那我就能安然無恙,甚至還能拿到補償;一種是他們沒信,但他們肯定會順著我的說辭繼續查下去,然后也能查到真相,所以我應該也不會受到嚴厲的處罰。不過無論是哪一種可能,我所遭遇的苦難都會在世界的其他地方重演,甚至會更加慘烈。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編一個理由,阻止警察查下去。我會面臨牢獄之災,但是能換來太平。
經歷過死亡,我已無所畏懼。
我走下樓,混入人群之中。突然,我看見了范小云就站在我前方的不遠處。
“小云!”我激動的走上前拍了她一下。等她轉過頭我才意識到范小云已經死了,“對不起,小霞。”
她看了看我,卻沒有發火。然后一把拉住我,向旁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