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博律所的燈光也一直亮著。所有人都下班走了，只剩下蓋博一個人。

　　看著窗外城市的夜色，他陷入了沉思。

　　案發當晚，陳朝陽不在現場，他有證人：房東的老太太，是一個年近花甲的寡婦，她有起夜的習慣，案發當天晚上，她看到陳朝陽和他的女朋友（租她房子的理發店上班的燕子）一塊回來。臨晨兩點鐘她起床后在走廊里轉了一圈，這是她多年來養成的習慣，除了她自己，這個院子里其它房屋都是外地租客，她總是很留意一切異乎尋常的情況。她清楚地聽到燕子屋里一個男人的聲音，是咳嗽的聲音，很大，那一定是陳朝陽。

　　“那么，阿姨，以前聽到過他后半夜咳嗽嗎？就是您起夜的時候？”

　　老太太想了想，搖搖頭，“好像沒有，以前聽到過其它聲音，就是年輕的兩口子那種聲音，咳嗽不記得了。”

　　死者死亡時間是臨晨兩點，當時兇手還在張文華家里或者剛剛離開，陳朝陽的租住處距離案發現場大約三公里，如果步行的話大約二十分鐘差不多，那就是說，臨晨兩點半才能回到住處，而且當晚下著大雨，房東老太太確定是在臨晨兩點聽到陳朝陽咳嗽的聲音，這根本說不通。

　　再說，如果真的是陳朝陽作案后返回住處，老太太不可能聽不到聲音，她的院子只有一個大鐵門，其它租客也應該能聽到有人進了院子。而且燕子堅稱整個晚上陳朝陽都和她在一起。

　　陳朝陽那個屋子確實有一個小窗戶可以從窗戶進出，外面就是一條胡同。可是無論如何時間上來不及。

　　本來一切進展很順利，陳朝陽這個最大的嫌疑人總算找到了，可是案子不僅沒有理清，反倒更加復雜了。

　　“問題出在哪里呢？”他一遍一遍自問。想不出合理的答案。

　　第二天一上班，蓋博把丁濤喊到辦公室。

　　“丁濤，你覺得是不是我的判斷出了問題？難道真的是入室盜竊殺人？”

　　“這種情況極其少見，偷盜最多判幾年，而殺人可是重罪，哪個小偷這么傻呢？我感覺您的判斷沒有問題，只不過現在細節上出了點問題，大方向應該沒錯。”

　　“是啊，難道陳朝陽之外，另有其人？有沒有這種可能：張文華雇兇殺人？”

　　“目的呢？”

　　“擺脫妻子，另尋新歡。”

　　“如果想要擺脫妻子，離婚就行了，用得著雇兇殺人嗎？”

　　“避免財產糾紛？”

　　“理論上有這種可能性，不過似乎太冒險。除非他仇恨妻子，可是有什么理由呢？鄰居和同事都能證明他們夫妻關系很好。”

　　“是啊，夫妻關系很好。可是關起門來夫妻關系究竟怎樣，外人恐怕難以了解，事實上很多在外人看來關系親密的夫妻，在家里卻如同仇人。”

　　“您說的確實現實中存在，可問題的關鍵是，即便夫妻之間水火不容，但是要發展到殺人的程度，似乎還有很大距離？”

　　“是啊，你說的對，對于一個事業成功，躊躇滿志的男人而言，冒險這樣做似乎理由不充分。”說到這里，蓋博很欣賞他這位助手，雖然剛剛大學畢業，但是思路清晰，頭腦清醒。

　　“那么，我們下一步怎么做呢？談談你的想法。”

　　“盯住陳朝陽和陳小妹，雖然陳朝陽有不在案發現場的證人，可是陳小妹呢？難道她不能有另一個“陳朝陽”？”

　　“說得對，看來需要在這個年輕的女人身上下點功夫了。”

　　“之前我們把重點放在陳朝陽身上，那么現在把重點放在陳小妹身上，畢竟不論殺人兇手是誰，她是最直接的受益人，對吧？”

　　“是的蓋老師，您說的對，那么具體怎么安排工作呢？”

　　“這樣，丁濤，從今天開始你全程監控陳小妹，不過不要打草驚蛇，我從其它方面入手再試試看能否找到其它線索。”

　　“好的，遵命。”

　　說完丁濤走出辦公室。蓋博一邊喝茶，一邊思考：如果燕子出于保護陳朝陽的目的，做了偽證，那么房東老太太會說謊嗎？理由呢？要知道這是殺人案，作偽證的后果她應該很清楚。要有什么動機，得到多大利益才肯這么做呢？顯然不大可能。何況院子里還有其他住戶，竟然沒有一個人聽到動靜？

　　如果的確是陳朝陽殺人，那么陳小妹通過什么方式和他聯系呢？長途電話？電報？傳真？寫信顯然時間上來不及。電報，傳真會留下證據，只有長途電話解釋的通，上海公用電話不知道有多少萬部，無從下手，但是陳朝陽接電話使用哪部電話呢？他們怎么約定呢？據陳朝陽說他和陳小妹在上海其間，因為經常鬧矛盾，一年前就分手了，而且陳朝陽的同事能夠證明他在現在的工作地點至少快一年了，也就是說，他和陳小妹分手后就離開了上海，此后一直在A城。

　　如果他在說謊，他們假裝分手，離開上海后他們一直有聯系，案發前陳小妹通過電話通知他，張文華的家里只有羅彤一個人，然后陳朝陽趁著深夜潛入小區，半夜時分，他用專業工具打開防護欄，取下一塊玻璃，進入別墅二樓（客廳和餐廳），然后順著樓梯上了三樓（臥室的小廳），死者聽到了動靜，起身走出臥室觀看，這時陳朝陽從她身后左手捂住她的嘴，把她按倒在地，防止她呼救，直到她不再掙扎，他確定她已經死亡，這一切快如閃電，然后他把尸體放在原地，打開了衛生間的水龍頭，接著去往臥室把床頭柜里之前的東西拿了幾件，目的是造成一種偷竊殺人的假象，然后他下到二樓，從入口處逃之夭夭。到了大街上之后，因為當時外面下著大雨，他一路小跑回到住所。

　　他返回住處，從出來的那個后窗戶回到屋里，把濕漉漉的衣服換下來放在事先準備好的角落的空箱子里。然后上床躺下，就在這時，他聽到了房東老太太起床的聲音，他看了看表，正是臨晨兩點。他聽到老太太走出房門，也許是由于著了涼再加上驚恐他劇烈的咳嗽。因為事先他給燕子服用了安眠藥），所以實際上她一直在昏睡。根本沒有任何反映。當第二天早上醒來時（藥效過去了），她對于晚上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出于平常的習慣，她主觀認為，陳朝陽一直睡在自己身邊，至于細節她并不清楚，但是這對于她來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知道或者她認為陳朝陽整個晚上和她在一起，如此一來，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證明了陳朝陽沒有作案時間，而房東老太太的確聽到了陳朝陽咳嗽的聲音，所以她也能證明陳朝陽沒有作案時間。

　　現在只剩下一個難點，就是三公里的路程，他兩點之后離開死者家，需要大約十分鐘才能走到大街上，在那里，他等待出租車。或者干脆步行回來，那么怎么可能羅彤死亡的時間他在自己的住處呢？

　　問題出在哪里？

　　除非他回到住所的時間并不是房東老太太所認為的臨晨兩點，而是兩點之后，可是對于一個常年習慣于兩點起夜的老年人來說，她沒有理由晚起，何況起來時她看了看墻上的掛鐘，正好午夜兩點。

　　由此看來，陳朝陽的確沒有作案時間。需要從陳小妹那里尋找另外一個嫌疑人。比如陳朝陽和她分手后，她又有了新歡，而這個男人才是真正的兇手。只不過目前不掌握這個后任者的任何情況。使得蓋博一直盯著陳朝陽。

　　這樣分析之后，看來接下來需要了解陳朝陽和陳小妹分手后，她到底有沒有很快有了新的男朋友，而且這個隱形人張文華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