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城的機場距離城市大約三十公里，張文華一邊開車，一邊思考。妻子去世剛剛兩周，他的內心很矛盾。越是矛盾，越是渴望馬上見到陳小妹。

　　航班是晚上九點到達。去往機場這條公路車很少，兩邊都是農田，偶然能看到遠處的昏黃的燈光。

　　航站樓坐落在一片開闊地，最近的居民區也在三公里以外，據說這是建機場的起碼要求，他也不懂，不過胡思亂想而已。陳小妹來了之后，他想的是暫時住在賓館，盡快租一套房子，有了安身之所，自然心情就輕松一些。

　　今天天氣稍稍有點熱，連一絲風都沒有，好在是晴天。他很喜歡上海，只要不是雨季。北方人習慣了干燥，在潮濕的環境里渾身不舒服。

　　差不多每十分鐘就有一架飛機落地，等待的時間總是顯得很漫長。他站在出口旁邊，心里在想：小妹今天穿的什么衣服？會不會是上次他買的那件裙子？他用了整整一個下午，轉遍了淮海路的商店，精挑細選了這件裙子。他很喜歡，特別是穿在小妹身上，太合適了，她的身材真好，一米六五的身高，就是在北方，這樣的女孩子也很出眾了，何況她長得還漂亮，簡直和電影明星一樣。曲線完美，皮膚白皙，五官清秀，濃眉大眼，鼻梁既不陡峭也不肥大，恰到好處。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聽到一聲親切而且有點激動的聲音，“文華。”

　　他趕緊回了回神，陳小妹在燈光的映照下，站在他的面前。他簡直像做夢一樣。他一把把她抱在懷里，好像久別的夫妻一樣。

　　燈光下，她的眼睛一閃一閃，似乎剛剛哭過。他的內心很掙扎，好像他帶給她很多傷害。

　　的確，自從相處這一年多以來，他的心里說不清的愧疚，對于兩個女人都是如此。他從來沒有設想過，和妻子之外的女人如此親密，但是事情卻發生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怎樣的過程，他一概不清楚，只直到突然有一天，他愛上了眼前這個女人。一直以來，他不敢面對妻子的眼神，那個善良的女性的眼神，經常令他無地自容，但是他無法拯救自己，越陷越深。

　　他們從大學生活一起風風雨雨度過，后來畢業，工作，結婚。順理成章，雖然有一些磕磕碰碰，但是相對一般夫妻而言，他們算是感情相當平穩的那種。

　　可是眼前這個女人突然闖進他們的生活，毫無預兆，毫無防備，然后他就有了兩個女人，似乎都是屬于他的，又都不屬于他。世界真是奇妙，難以理解。

　　回來的路上，陳小妹不停地述說著對他的思念，她似乎不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文華，這是真的嗎？我們真的在一起了，我怎么像做夢一樣？”

　　“看來是真的，除非現在開車的是另一個世界的我。平行世界也許真的存在。”

　　“別開玩笑了，那天你在電話里說要我來，開始我以為你不是認真的，以為你不過嘴上說說而已，現在我都還不確定，你說的是真心話嗎？會不會一時沖動？”

　　“這個問題我也問過自己，自從昨天我和你說了之后，我一直在問自己：你確定嗎？這是你的真實想法嗎？有沒有其它因素，比如剛剛經歷的痛苦導致一時的沖動，頭腦處在混亂狀態？”

　　“那你的結論是？”

　　“我左思右想，結論是我一直以來可能都在盼望這一天的到來，只不過那件事情發生之前，我不敢設想。可是一切都發生了，就像現在，我終于敢于承認這一切了。”

　　“你還是沒有回答我，我問你的是：你真的想好和我在一起，永遠，一直這樣？”

　　“是啊，小妹，之前我不確定，但是自從我說過之后我自己確認了，我要和你在一起，永遠，一直。”

　　陳小妹一下子撲過來親吻他，這一刻，她的眼淚再也不受控制，哭泣的聲音越來越大，后來是嚎啕大哭。

　　仿佛壓抑了太久的火山終于爆發了，來勢兇猛，連她自己也震驚了。

　　車窗外閃爍的燈光漸漸地連成一片，分不清輪廓，宛如一片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