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杜蒼醒來的時候,他發現他被綁在一把椅子上,每一根縛在他身上的繩子末端,都連在一把把弩機的扳機上,只要他稍稍一動就有可能觸動弩機。
杜蒼暗叫一聲不妙。但他不敢動。
于是在死一樣的寂靜中,他枯坐了很久。
地牢的門突然被打開,他看見一個少女窈窕的身影。少女走到他身前,那兒擋了一扇熒屏風。杜蒼看著這個剪影,看了很久只覺得有些熟悉,卻又不知究竟是誰。
“哥哥。”那少女輕輕叫了一聲,“你還好嗎?”
“落喬?”杜蒼雖然許多年沒有從漠北回家,但是自家妹妹的聲音他還是聽得出來的。
“嗯,哥哥,是我,喬兒。”少女的剪映成了側身,卻是凹凸有致。
“落喬,你來干什么?這里很危險。”杜蒼掙扎了一下,卻礙于那些弩機,不敢妄動,只好如是道。
屏風后面傳來了女生的一聲輕笑,然后杜落喬從屏后走了出來:“哥哥不記得了嗎?喬兒打小最不怕的,就是危險了呢。”
杜蒼看著這個他已經不太熟悉的女孩,仔細消化了半晌她那句話。
“落喬,你……莫非就是鮫女?”杜蒼問的很輕聲,因為他也不能肯定,或者說不敢肯定。
少女又是一笑:“哥哥,你是在懷疑喬兒嗎?”
忽然少女仿佛聽到了什么聲音,匆忙的說:“哥哥,喬兒要先走了。這里所有的弩機都對準了哥哥的臉,哥哥先把喬兒帶來的鬼面具帶上,之前的那片喬兒再去找找。”
杜落喬飛快的說完,從衣袖中掏出那片陪伴著杜蒼在沙場征戰多年的鬼面具,輕輕的戴在了杜蒼的臉上。
少女離開的腳步也匆匆,石門輕響,已然是合上了。
杜蒼輕嘆了口氣,果然這片面具一帶上,安全感也就回來了。
他把頭輕輕靠在椅背上,自言自語道:“落喬,你就是鮫女吧,你騙不了哥哥的。”
“落喬,從小你就騙不了哥哥的。”
他輕聲的說,輕聲的嘆,晶瑩的淚滑過了沾滿血腥的驚怖鬼面。
綁在手上的繩索猛然崩裂,兩只弩箭呼嘯著飛來。但是杜蒼竟然沒有避。
都朝著臉嗎?
杜蒼冷冷的笑了。
他用力掙開所有繩索,低頭彎腰,任狂亂之箭,盡數釘進了木制的椅背。
然后他起身,撣了一下長衫,卻覺得眼角一陣疼痛,一摸便沾了滿手的鮮血。
竟然還是受了傷。
但是這點小傷對于他來說算不了什么,他大步向石門處走去,一盞馬燈掛在墻上,跳躍,閃爍著微弱的光。
馬燈邊上是一把劍。
他的無名。
杜蒼的笑難得的柔和了。
他取下劍掛在腰間,又提了馬燈,在石門上細細的照了一遍。
手指觸及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突起,杜蒼上輕輕的按下去,門便已經開了。
但門的外邊還有一條幽深的回廊。
回廊的地上布滿了利刃。
杜蒼微微的愣了神,他從來沒有發現他的妹妹,會做出這樣的事。
他提了內勁,運起輕功,在墻間飛縱。
其實這回廊算不上太長,不過是母親當年講過的一個奇門陣法組成,杜蒼輕而易舉的就闖了出去。
外面的一切看起來都和原來一樣。
杜蒼在河邊洗了下傷口,然后回到了借宿的知州府。
簡單的收拾了行裝,給眼角的傷口上了金瘡藥,他又踏上了回京的路。
因為他收到了北方的急函,說是叛軍的前鋒又往前進了幾百里地。
叛軍已經離皇城不遠了。
但是主帥還在遠方的軍隊戰斗力并不強,杜蒼調了千百輔府兵,便全滅了這支先頭部隊。
原在閩地的叛軍頭子正狠狠的咬著貝齒,看著空無一人的密室:“壞哥哥,喬兒這樣都留不下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