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墻內墻外(一更)
“見過夫人。”,豌豆兒才悄悄安慰小美人,切勿沖動,這會兒方拍拍身上的雪,端正恭敬行了個禮。
冰天雪地,多少消散了小美人的怒氣,這會兒也恢復平日高冷不可褻玩的姿態。
“雖然名義上你為老爺之女,我為府中小妾,可若真真算來,你姐姐與我同輩,你年紀又與我相仿,也不用在意些禮節了。”,筱筱默了默,舉止優雅,很快為小美人的不為所動尋了個理由,給雙方一個臺階。
如此清楚小美人的身份,看來她也不是一個省油的燈,退到一側的豌豆兒細細觀察著小美人的反應,生怕她做出些過激的舉動,不過現在看她眉宇舒坦,豌豆兒才松了口氣。
“小妾自然比丫鬟強上許多,只是獻上正值青春的自己,配一老頭,難道你不覺可惜?”
筱筱微微一笑,并未動怒,“你如今享受的一切,也是你姐姐為你換取而來……”,指尖劃過溫熱的水缸,“你可曾覺得可惜?”。
小美人微微抿了嘴角,不悅的面色很快沉了下來,雙手揣袖子里,怡然自得。
她抬眸瞥了眼筱筱上揚的眼角,捎上些任誰都欺負不了的笑,“看樣子,馬斂銅不在,你也挺單刀直入。也罷,那我也不同你繞彎子了。兩年前采花賊被捕,是你將屋內兩套夜行服藏起的?”
之前雖說因為這事頹過幾日,可事后主仆二人卻發現夜行服被藏在床墊深處,若是采花賊所為,又沒有緣由。
豌豆兒后來問過,幫小美人換衣的只有筱筱和管事婆婆,管事婆婆年事已高,頭昏眼花,加上當時進進出出急壞了,相比較與平時淡定寡言的筱筱,更不具有說服力。
“我那是在幫你們。”毫不避諱,寒氣襲人,筱筱扯過斗篷,蓋了更嚴實些。
“包括我離開府宅那日,監視我的人也是你支走的?”
“雖說下人都傳你喜怒無常,我卻暗道你是個聰明人。”
“為何相助?”,雖然是小美人問出的口,一旁的豌豆兒心里也同款疑問。
在三人中的筱筱,雖然一副略帶稚嫩的臉龐,身上卻一股違和的穩重,“記得曾經你擺出銀兩在我面前,試圖說服我為你做事。我當時便覺得你不懂事,既然衣食無憂,又為何要出去討苦吃。殊不知,墻外的人,拼了命地要進來。”
看著筱筱小心翼翼護著身上的錦袍華服,豌豆兒好似忽然懂了些。
她之前便聽聞筱筱家境貧寒,由姑姑帶大,還是她自個兒聽到消息,自愿進地府,聽說當時她身上都是傷……
拼了命要進來的墻外人,說的便是她自己吧,豌豆兒心里不免泛起同情和共鳴。
“要學道理,我自個兒看書便是了,你也莫要在此邀功。若非我幾次三番折騰,你又有何機會當上馬府的小夫人。咱們,誰也沒比誰高貴。”
感受到二人之間隱約的硝煙,豌豆兒看著缸里全然化水的雪,忙上前,“回夫人,懲罰奴婢已受,雪勢似有加重之意,還請夫人保重身子。”,然后她轉而對小美人使了個眼色,“小姐,我們也該回去了。”。
小美人會意,既然得到了答案,也不想再糾纏,故意笑道,“你不說我道忘了,說好今日堆幾個小雪人玩玩來著。”。
白雪上塊塊腳印內陷,愈走愈遠。
寒氣忽地襲入鼻腔,筱筱以袖捂鼻,視線轉而停留在水缸中,方融化的雪水,離開了火焰,表面又出現細細密密的絲紋薄冰,一寸一寸,似要將她微微溫熱的心再次冰封。
為了生活,為了不被踩踏,她一直在做選擇,步步為營。
每做一步選擇,都要為柔軟的內心嵌上一塊玄鐵,如今的她,已然心冷地感受不到自己的溫度,不知,這算不算可悲。
其實,她對小美人也從未有敵意,只是在選擇路上,偶然遇到另一個可悲之人,她突發奇想,想看看,若讓她如愿吃點苦,會不會為自己荒涼的心添上些趣味。
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心里深處,多么希望在她最無助之時,能有人伸出一只手,給她哪怕一絲希望也好。
“真丑……”,小美人盯著淺睡的橘貓老半天,最終得出這么一個結論,“果然美與肥瘦無關。”。
一側,豌豆兒被幾只小小橘白貓萌地內心酥化,驚嘆,“美麗在可愛前不堪一擊~”。
小美人先前也來過幾次,但礙于她高冷的氣質,裘大夫都只是默默干活,不敢輕易搭話,這次也不例外。
他方收拾回去休息,便瞧見豌豆兒偷偷摸摸從門口探過腦袋,方要打招呼時,小美人的身影也從其后探出,可把他到喉頭的話給活生生咽了下去。
“裘大夫,白雪呢,怎么不見他?”,豌豆兒知道裘大夫對小美人的忌憚,也沒有為難他。
“白雪初為人父,似乎還未能接受這個消息,已不見一日了。”
“……膽小鬼。”,小美人拿起一根鈴鐺羽毛,好奇地把玩。
“小姐說的是。”,裘大夫恭敬站立,不似平日和豌豆兒閑聊般輕松,“不過白雪天生聽不見聲音,與我們而言司空見慣的事,對他來說也許是刺激。小人起初還擔憂白雪和祖奶奶脾氣相處不來,也幸好。”。
裘大夫說這話時,橘貓眼前朦朦朧朧,將醒未醒,話音剛落,便把橘貓驚個清醒。
他喵的!我孩子他爹他喵的居然是個聾子!
難怪本喵廢了一堆口水,他都無動于衷,還以為他高冷地特別……
橘貓眼里瞬間陰郁,頭腦發昏,似還未能接受這個刺激,可再看看懷里餓得如狼似虎的孩子,她無奈嘆了口氣,也認了命,怎么說,看著自家老公的俊顏,她也氣不起來。
“你們別吃了,趕緊的!喂喂喂,你們不會也聾了吧……老大,我是誰,不然不給喝奶奶。老二……”,橘貓忽的不安,盯著自家的孩子,一個個開始檢查聽力。
“裘大夫,祖奶奶打孩子是正常的嗎……”
“……”
荒涼別院的紫木蘭悄然盛開,如高潔的玉蘭,淡淡的花香悄然飄蕩,繞過復雜的院墻和門廊,縈繞在門口背著行囊,激動等待這的豌豆兒身上。
“小姐,你說我爹娘還認得出我嗎?”,豌豆兒穿著新衣服,一大早便梳妝完畢,早早出門等著。大家都說她模樣變化大,已褪去當初的鄉土味,像個城里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