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停閃爍的紅光像是在警告他，離這個老人遠一點。

　　“大威天龍，世尊地藏？”

　　云長生試著驅動了一下，并無異象發生，好像只是一句沒有意義的臺詞。

　　“那一起走吧。”

　　作為游戲世界中的人物，老人——相二十三的學識十分淵博，簡單幾句便交代清楚了青云鎮遭的災禍：

　　原來小鎮最終還是毀滅了，毀在了能操縱冰雪和火焰的魔人手中。

　　死去的鎮長不過是一心想要把村民們從水深火熱之中救出來，于是便和黑暗力量做了交易，試圖用第三方力量來抵抗…

　　可惜，云長生的入場徹徹底底打破了兩方的僵持，青山鎮長的死亡讓小鎮再無抵抗之力，村民們只好走上逃亡的道路。

　　怪不得他剛才途徑青山鎮時，一點人氣也沒有，只有少量的玩家在獵殺魔物。

　　可聽完之后，云長生一點觸動也沒有，心境如沉寂的死水那般波瀾不驚。

　　道士之心和明玉功的功效展現得淋漓盡致。

　　“對了，你和鎮長是親兄弟嗎？”云長生終于問出了埋在心頭已久的困惑。

　　老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如果非要說的話，算是吧。我們鎮子里的人吶，都親近得如同親人一般。”

　　“可誰也想不到，鎮長他…會先我們一步…”老人的聲音已有些微哽咽，混濁的眼睛里滾出了豆大的淚水。

　　云長生假意勸慰了幾句，費力地扶著老人往路的盡頭走去。

　　.................

　　一路上走著，老人時不時抽泣，而云長生只能冷冰冰地說著那些溫和的話，心里既不憐憫也不嫌棄。

　　荒涼的郊區景象不久就變成了嘈雜的鬧市，許多小攤小販正扯著嗓子賣力地吆喝，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店面之間不停流轉。

　　一條長長的，擁堵的街。

　　放眼望去，街的盡頭，是巍峨的城墻和雄壯的宮殿。身著黑色盔甲的士兵分成兩列，持長槍長劍，神情肅穆地掃視著每一個渴望進城的人兒。

　　云長生淡淡地開口：“白云城到了？”

　　老伯平淡地回了句：“這里是圍城，白云城還在里邊。”

　　圍城？

　　城外的人想進去，城里的人想出來。

　　可按照背景設定，整個圣光帝國理應只剩王都不被瘟疫所腐蝕，可為什么在青山鎮，白云城包括這圍城，都能撞見這么多活生生的正常人？

　　難道，廠商在游戲背景的設定上故意設了個圈套，實際上玩家們才是所謂的魔物，像無限繁殖的病毒那樣不知疲倦地侵吞著某個帝國的土地？

　　如果是真的話，毫無疑問這是一場不義戰爭！

　　抑或是這放眼望去的，都是魔物？

　　老人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自豪地說道：“公子不必擔心。聽我女兒說，白云城主武功蓋世，早就從那群怪物手中奪回了土地。”

　　“現在，只有零星幾只在騷擾游擊呢。”

　　云長生平鋪直敘地問道：“老人家怎么了解得這么清楚，你不也是剛到此地？”

　　相二十三笑了笑：“公子有所不知了，我們相家有一套獨特的通訊手段，涉及家室就不獻丑了。”

　　“哦。”

　　聲音異常的淡漠，對老人口中的秘密一點興趣也沒有。

　　平靜的湖水凝結了一層厚厚的玄冰，將那團名為八卦的火焰深深地埋藏了在了心間。

　　他知道絕情滅性不是好事，但這心法自然運轉，又阻斷不了。每每心頭升起一丁點叛逆的想法，便很快

　　通俗的說，他的被動技能道士之心有著強制冷靜的效果，無論喜怒哀樂，就連懷疑的本能也被抑制了！達到了技能所描述的“心若平湖而胸有驚雷，處變不驚”之境。

　　看來無心道人，無塵子，丟失的不僅僅是心靈的污穢雜念，也同時丟掉了人性中的美好良善。

　　“走吧。”

　　云長生冷著臉，扶著老人正要往城門洞口走。

　　一個古樸而熟悉的對話框彈了出來：

　　【系統維護，即將關閉，預計維護十小時】

　　連個具體原因，也沒給出，像是例行維護，卻又沒頭沒尾。

　　【倒計時：10...】

　　【9...】

　　【8...】

　　【1！】

　　無良官方很任性地沒有數完那十秒，飛快地關閉了系統。云長生也失去了和角色的聯系，回到了現實世界。

　　.................

　　他不知道：

　　操縱的古怪道人像沒電了一樣，很快地耷拉下了腦袋，惹來不少窺探的目光。

　　那吵吵鬧鬧、人來人往的街道頓時換了副光景，沒由來的深紅色迷霧籠罩了整個世界。堅硬可靠的城墻變成了某種生物的肉壁，有力地呼吸著。

　　街上的行人也紛紛露出了原本面貌：

　　或是長著巨大口器的銀色的蠕蟲，或是渾身長滿肉瘤的人首獸身，亦或者是圓滾滾的復眼里長滿觸手的怪異生物...

　　但無一例外的，它們的雙眼赤紅，但又無比清明。

　　“紅——”

　　低低的嘶吼聲——

　　——漸漸變成了山呼海嘯般的歡呼，含混不清的音節慢慢變得分明。

　　“世界是我們的！”

　　不知道是誰喊了那么一句，整個圍城就被瘋狂的氛圍所包裹住了。

　　它們像是在狂歡一般，舉著血肉模糊的肢體圍著沖天的火焰跳起了扭曲的舞蹈...

　　云長生所操縱的無心道人像沒電了一樣，很快地耷拉下了腦袋，惹來不少窺探的目光。

　　在這群魔物當中，他的模樣古怪而奇特，明顯很不合群。

　　撕咬，拉扯，吞噬，爆炸，一氣呵成。

　　只有墨綠色的土地上夾雜的點點袈裟的碎末才能證明無心道人存在過。

　　紅色的迷霧愈發濃郁了，魔物炸開的碎片凝成了個巨大的奇形怪狀的肉球，生長在這充斥著鮮血和暴力之地。

　　肉球的表面，一根根巨大的血管狀的東西，朝白云城伸了過去。

　　那不明生物的肉壁像是遇見了最高級的捕獵者，沒有絲毫反抗的欲望，仿佛被享用就是最高的贊美。

　　各種各樣的物質順著血管流了進去。

　　蠶蛹一般的東西，則長在了肉球的頂部。

　　一點點的，慢慢的膨脹起來。

　　“嗤！”

　　聲聲脆響，一個干瘦的身影，從其中走出來。

　　一半道袍，一半袈裟，皆由蠕動的血肉化成。

　　道人雙手合十，低低的誦了一聲：“阿彌陀佛，無量天尊。”

　　背后，幻如泡影的萬丈金龍和面色疾苦地藏交織在了一塊。

　　它又默默頌念了一句：“大威天龍，世尊地藏。”

　　那虛影很快地沖向天空，消失不見。

　　墨綠色的血肉傀儡和體表燃燒著幽深火焰的恐懼魔王跨越了虛空，來到了它面前：“無塵道友，別來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