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這樣說是甚么意思嗎。”蕭秋雨相當程度上的無奈，恨不能顧西江就在眼前。

　　先生，我真的沒騙你，真是她自己看懂的，連拿書我都是被逼著去的……

　　“不知道，但書上說，倘若碰到個對你極好的人，那一定會為你行遍九重天，我想了想，我要看書師兄就去取、我作不出文章師兄也幫我作……”

　　“我懂了。”蕭秋雨抽著嘴角告誡道：“以后還是莫要說這些了，書上說的不一定是對的。”

　　“三年起步，最高死刑，三年起步，最高死刑。”他在心底不斷默念。

　　倒不是說會對小孩子起心思，只是單純的覺得離譜，還什么都不懂的年紀呢，說這些為免忒早了些。

　　顧西江施施然轉進來，看來早就在這邊看著了，悠悠嘆道：“小徒弟啊，看來我是誤會你師兄了，今兒你這么一說，我才知道他不知道給你頂了多少次的包……”

　　“咱們師門的規矩，你是明白的。”顧西江瞇著眼，嘴角勾起一絲微不可見的笑容，“《漢軍譜》你懂罷？”

　　蕭秋雨忽然感覺到了極大的惡意，用顫抖的語氣說：“先生，要不算了罷，她……”

　　“不成，規矩就是規矩。”顧西江哼了一聲，“五遍《大明卷》，一定要親手抄寫，記住，親！手！抄！寫！”

　　蕭秋雨只覺得，天都塌了下來。

　　天殺的顧西江，你要折騰我你就直說好了，非得繞這么一層。

　　蕭墨背著行囊，幸災樂禍地進了蕭秋雨的房間看著，他今兒被顧西江派了差事要去神京城聯絡一些故舊，蕭家也是時候露出水面了。

　　燕朝朝廷估計就是裝不知道罷，畢竟知道了也沒辦法，趙元預開國的時候，可是顧西江親自進宮同他談的事。

　　果不其然，等三天后黛玉把五遍《大明卷》交給顧西江的時候，蕭秋雨已經顫抖著手睡著了。

　　“小將軍，你雖然已經完成了學業，我已不再負責具體教導你，但我還是要說：你這些年書是讀了不少，可閑書還是偏多些，那些小說游記之類，平日里消閑讀讀也就罷了，常讀的話……實在是不好。”顧西江偏還不放過蕭秋雨，過來語重心長地說了一番大道理。

　　真的，蕭秋雨此時感覺，顧西江就像是上輩子的班主任老師一樣。

　　“你自己倒是沒甚么，左右你還會溫習功課，但你師妹可不成，林海是讓我教導她讀儒家書的，不是來……不是來讀小說的，你記住，以后她再讓你拿小說，你萬萬不能答應，否則你們兩個都應該受罰，懂么？”

　　“懂了，只是我還有一事想問先生。”

　　“說罷。”顧西江努了努嘴，示意蕭秋雨說。

　　“先生這幾日，是不是受了甚么刺激，這些兵家手段竟然用在了這頭，按理說，先生應該不過問才對……”

　　“你皮癢了。”顧西江言簡意賅地定義了這次事件，隨即大手一揮，口中輕吟，戒尺出現在手中。

　　但是蕭秋雨依然還在笑著，口頭勝利也是勝利么……

　　反正只要顧西江出氣了就好了，顧西江這幾天應該是又在感情上出問題了，也不知道白望舒究竟同他說了什么，真真是顧西江一道過不去的劫。

　　片刻之后，顧西江揉著眉心嘆氣道：“小將軍，真不是我想當惡人，只是你做事前需得想明白了，這樣對你來說沒甚么好處，你又何必去做呢。”

　　蕭秋雨沒有回答他，而只是點了點頭，這就意味著，他認為顧西江說的不對，但被迫接受教導。

　　“真真是……唉，我是拿你沒轍了，等會讓少將軍同你說吧。”

　　神京城，東十二坊平康坊，聚賢樓內一層。

　　戴著西洋眼鏡的孫老先生瞇著眼看著手中的書，過了片刻拍案道：

　　“壯哉冠軍侯！壯哉驃騎軍！”

　　這處向來是風雅之地，說書的本子都須得是經過坐館的小說家看的，覺得寫得好才能讓老先生說出口，否則是斷斷不能出口。

　　當然《水滸》之類是不能說的，趙元預本就是造反起家，好像有點罵自己是得國不正的意思，但卻并不禁前明之事。

　　主要也確實沒甚么好說的。

　　蕭墨搖著一面顧西江畫的折扇，裝成一副文雅人的模樣，實際上他也確實是知書達禮的，只是思維太過跳脫才顯得一點也不像個讀書人罷了。

　　“如何，這本書可還過得去？”

　　“公子客氣，豈止是過得去！通報掌柜的，然后去給公子取一百兩銀子。”孫老先生胡子都在激動地顫抖，“我若是年青二十歲，該親自坐上臺去說一本才對！只可惜老頭子我已是土埋到肩膀的人了，強殺也就只能說完第一回……”

　　“不妨事的，父親您若是想，我現在給您騰地方。”上面坐著的說書先生是他的兒子，今年也有五十多歲了，剛說完一段準備休息。

　　“正是，老孫先生怎地老了就沒了膽氣，當年連著坐館兩個時辰都無事，如今一個第一節二炷香的事罷了……”臺下的老聽眾都在起哄。

　　都是一起子不識圣賢書真意還慣會裝風雅的人，素質差不離兒就是個童生頂天、常人多見。

　　蕭墨搖著紙扇，不聞不問。

　　這版說書的《冠軍侯》還是他從蕭秋雨的原文中改寫出來的，他是初入大道的修士，從揚州用走的上京差不多三日左右，就這三日他就已經寫完了。

　　蕭秋雨的原文本就適合評書改編，但蕭墨不會作詩作詞，干脆把定場換了古人詩句。

　　撇了撇茶沫，老孫先生喝了一口茶，站起身拱手道：

　　“老頭子本是不該污了諸位的耳朵，奈何見了這宏文，心底實在是癢癢，眼前好像老是那醒木晃悠……承蒙各位看得起，今兒就給各位說一段。”

　　蕭墨沒有起身，反正他就是圖個樂呵，順便來這兒賺點銀子花花，顧西江摳的要死只給了他五百兩出來，除去飯錢酒錢和零花，才夠他瀟灑幾晚上的？

　　“黑云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角聲滿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

　　老孫先生不愧是當年嘴動神京城的說書先生，哪怕已八十高齡，依舊不帶錯漏說完了這第一回，雖說是頭次，有些地方照著念也不算太熟，但已經不錯了。

　　不多時，蕭墨就從聚賢樓里面出來，眉開眼笑。

　　又多加了五十兩，夠我多點個姑娘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