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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簫記

第二十九章 家訓遺澤

紫簫記 鉛未落 3219 2021-05-09 07:00:00

  “廢物!”洪善皇帝把奏折扔在地上,氣憤地罵道。

  最近由于用藥較猛,他的聲音低沉沙啞了不少。因此黎斗南破例站在丹陛上,與皇帝對話。

  他撿起那份奏折,匆匆讀了一遍,大驚。“青溪糧倉被劫了?”

  “一粒米都沒給朕剩下,偌大的糧倉……”洪善氣呼呼地在龍椅上錘了一下,震得手生疼,“黎先生,把那青溪知府拿辦。再保舉一個人來,去青溪。”

  “陛下,臣保薦翰林學士姜紹康出任青溪知府。”黎斗南不假思索地答道。

  洪善的臉上露出詫異的神情:“怎么,先生入朝之前,心中就已經想好了人選?先生怎么知道朕要拿掉青溪知府?”

  黎斗南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冒失,他連忙跪下,道:“臣不知!臣只是想到此人。他,他看似只是一個文人秀士,但行文做事,頗有條理!臣可以擔保,他足以勝任青溪知府之職!”

  “那就姜紹康吧。先生擬詔,交給吏部,讓他明日就去。”

  黎斗南領命,低頭退下。

  他完全沒有看到,在他身后,皇帝摸著髭須,皺著眉頭,一直盯著他被汗水浸透的后背,青灰色的臉龐,諱莫如深。

  ——

  姜紹康接到吏部傳達的旨意,感到莫名其妙,自己怎么好端端的成了青溪知府?他把詔書收起,坐在幾案前,久久想不明白個中緣由。

  按理說,各地知府的委任,是要吏部尚書會同各司侍郎,從考績合格以上的官員,擇優選拔并征詢本人意愿,即使是在這災荒時節,也毫不例外。

  這次他被任命為知府,既沒有吏部的考成典冊,也沒有迭選司的人來和他接洽,而是一紙詔書,他就要走馬上任了,這又是為什么?

  “堯佐,你怎么看?”他問站在一旁的長子。

  “父親,您覺得,會不會是刑部黎尚書從中……”姜堯佐說著,手指在空中畫了個圈兒。

  “黎尚書?他怎么會……”姜紹康大惑不解。

  “黎尚書向來對父親很有好感。他素有‘北方第一才子’之稱,父親這般才學見識,尤其為他所青睞。”姜堯佐言畢,又湊到父親耳畔,低聲說:

  “何況如今王修懷染病將廢,王相在朝中的勢力,也將會因為這次袁季征之禍而遭到重創,此時正是黎尚書翻身的天賜良機,他焉能不培植自己的親信,以便抗衡王修懷?父親身居天下文壇之首,更是黎尚書所要著重拉攏的。”

  “照你說,那這個青溪知府,我是去得,還是去不得?”

  “去得去不得,圣旨已經傳下,父親還是要去,”姜堯佐走到圣旨面前,思慮了一下,接著說,“但父親還需與黎尚書保持依違的關系,不可過近,也斷不能疏遠。若是不得不與之接觸時,父親只需牢記,您是皇帝委任的青溪知府,而不是他黎尚書安排的。”

  姜紹康有些不解,但仍把兒子的話記在心中。“也罷,你陪我去御史臺走一趟,向你曹世伯道個別吧。”

  ——

  曹慎修頂著炎炎烈日,急匆匆地從御史臺回到了家里。

  見他如此步履匆匆地趕回,鐘氏不免有些詫異。他疾步快趨,走得滿頭滿臉大汗淋漓,在堂屋里坐定后,咕嚕嚕地灌了一壺茶,擦著汗,問:

  “琚兒呢?”

  “在后堂讀書。”

  “叫他到這里來,我有話跟他說。”

  曹琚聽聞父親叫自己,立刻放下書,跟著母親走向前院。姜紹康已經打了盆水,洗去了臉上的汗。曹琚步入堂屋,問候道:“父親大安?”

  “我都好,琚兒。”

  “父親突然回家,莫非案子已經審結了?”

  “還沒有,今天回來,是有一些話要囑咐你。”

  “父親公務勞苦,有話叫兒去御史臺就好了,何必頂著酷暑烈日,往來奔波呢?”

  曹慎修滿心寬慰。這段時間以來,盡管他無暇過問兒子讀書的進展,但他知道,曹琚天資純良,性情柔和,雖然還不足以獨當一面,但假以時日,想來可以成長為謙謙君子。

  “琚兒啊,”曹慎修手捋胡須,說道,“你姜世伯剛剛被委任為青溪知府,明天就要上任。你隨他一同去,一方面,你哥哥嫂嫂走了半個多月,至今沒給家里寫封信;另一方面,你也親眼去看一看,大災之后,民生是怎樣的情境。”

  “老爺,這么熱的天,又遇上洪災……琚兒他能行嗎?”鐘氏不無憂慮地問。

  “母親,我愿意去!”曹琚答道。

  “琚兒,你去過之后,要隨時協助你姜世伯。遭遇這番大災,恐怕七月十二日的婚禮,也只能延后了。我想,你要去青溪,姜世伯定然會把蕊初帶上。你在青溪,日夜和蕊初相伴,父親管束不了你,現在也不想管束你了,你自己有分寸就行。”

  “父親,孩兒謹記!一定遵守禮法,不做逾矩之事!”

  “嗯。”曹慎修臉上浮現出微笑,他徐徐起身,走向門口。沉吟片刻,他說:

  “你先出去一下,夫人,你也暫避一下,我稍后叫你們來。”

  曹琚與母親退出堂屋,父親跟在身后,輕輕地把屋門拽上了。

  “母親,父親這是要做什么?”曹琚好奇地問。

  鐘氏已經猜到了丈夫要做什么,卻也無法向曹琚解釋,只能回答:“你父親有他的安排,你只管聽他的吩咐就好了。”

  “噢……”

  過了好一會兒后,堂屋的門拉開了,曹慎修站在門口,說:

  “夫人,琚兒,進來。”

  曹琚跟在母親身后,步入堂屋,只見里面已經擺放了一張祭桌,高祖父母、曾祖父母、祖父的靈位,擺放在高處,祭桌上放了一爐香,一盤果品,一個錦盒。香煙裊裊的祭桌前,布著一張草席。

  整個堂屋瞬間都肅穆起來。

  “琚兒,過來,跪下。”曹慎修鄭重地說。

  曹琚快步上前,跪在草席上。

  曹慎修向夫人招招手,夫妻二人,也一同跪在草席上。

  “曾祖父母、祖父母、父大人在上,”曹慎修莊重地說,“兒曹慎修略備薄儀,臨壇致祭。列祖列宗的遺訓,慎修不肖,多年來,未曾一日忘懷。如今兒膝下第二個幼子曹琚,年已十七歲,將長大成人。列祖列宗在上,兒慎修請訓示曹琚,因他將要獨自離家出門,請列祖列宗見證,并保佑吾兒平安歸來,福履長綏。”

  面對祖宗的靈位,聽著父親的禱詞,曹琚被生來從未經歷過的莊嚴氣氛所籠罩。這種感覺讓他有些激動,甚至對父親接下來要說的話,充滿了殷切的期待。

  “吾兒曹琚。”曹慎修雙膝跪地,轉向曹琚。

  曹琚也連忙轉過身來。母親在父親身后,也轉過來。

  曹慎修把手伸向靈位,鄭重地說:

  “這是你高祖父,他在前朝舉進士出身,當時前朝已經是風雨飄搖,大廈將倒,閹宦佞臣大行其道。你高祖父與六名高士,組建義社,以微薄之力,對抗閹黨,最終被閹賊所害,你高祖父等七人,全部殉難。”

  “這是你曾祖父,他生逢前朝末世,官居一方,為政勤勉,百姓愛戴。我朝初創時期,仍有軍閥橫行于天下,為搶奪城池,肆意殺害無辜百姓。你曾祖父組建義軍,對抗軍閥,然而寡不敵眾,弱不敵強,最終陣亡。”

  “這是你祖父,他在本朝舉進士頭名,少年成名,也是為官一任,造福一方。他剛正不阿,不肯隨流,為奸邪之徒忌恨,莫名早故。”

  說到這里,曹慎修已經淚水漣漣了。

  曹琚感到心頭受到極大的震撼。他以前從沒聽父親說起過列祖列宗的事跡,想不到在過去百年里,他們經歷過這么多跌宕起伏。

  “你的高祖母,曾祖母,都是女中豪杰,追隨你高祖、曾祖,至死不渝。在他們以身殉道后,她們撫育孤弱,即使家貧如洗,破屋漏檐,蔬食麻衣,也從不曾折了氣節。”

  曹慎修擦了一把淚,又說:

  “來,向他們行九拜大禮吧。”

  說著,曹慎修站起身,并轉身扶著夫人緩緩站起來。

  曹琚起身,整肅了一下衣冠,在中間的位置跪下,莊重地行了九拜之禮。

  曹慎修從桌子上拿起那個錦盒打開,取出里面的物件,轉身面向曹琚,說:

  “琚兒,我們曹家,是讀書世家。但讀書一不為求名,二不為求利。祖上傳下的家訓,世代相承。今天父親把家訓傳承給你,你要牢記在心,終生不忘。”

  “兒請父親訓示!”曹琚說著,抬起雙手。

  曹慎修將手中的物件,放在曹琚的手心。

  那是一塊沉甸甸的銅質銘牌,龜甲形狀,上面刻鏤著兩行篆字。曹琚仔細觀看,一共是五個字:為天地立心。

  “認得這五個字吧?”曹慎修問。

  “認得,父親,”曹琚恭敬地答道,“是北宋大儒張橫渠的‘四為’之說的頭一句。”

  “現在橫渠四句,天下人人皆能成誦,見天掛在嘴邊,仿佛說出來,就說了一番大道理一般。后面三句,都不難理解,難的就在于這第一句。為天地立心,什么是為天地立心?為何要為天地立心?”

  “兒學識淺薄,請父親指教。”

  “父親也指教不了你,琚兒,你以后無論何時何地,身在何方,勢居何位,都要記得這句家訓。要用你的一生,去思索,去踐行。也許等到你人生將終時,你也會有自己的領悟。”

  “兒記下了,一定秉持不忘,認真讀書,付諸行動。”

  “起來吧。”

  曹琚緩緩起身,把那枚銅牌納入袖中。

  “去,找你祖母去吧。”曹慎修寬和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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