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莊園,唐鳶已重新敷好面皮。怪物跟在他身后,眾人好奇地打量過去,夜叉鬼喉間傳出低吼。
看出趙慶等人的疑惑,唐鳶拱手解釋:“幾位哥哥就別多問了,他這般模樣是魔教所致。”
待明日眾人回了衙門,從車上卸下尸首交付斂尸房。總捕頭把幾個房的捕快全部召集來,除了日常治安,其余人手三人一組安排去郊外走訪調查,盡可能多的尋出蛛絲馬跡。關于平等王的線索郡守也已經上報,不日會有督察府的官員前來接手。
唐鳶還是擔任巡街之責,他買好吃食回院子,才拐進巷子就聽到謝鷂的喊鬧聲。
在巷口賣果脯的李嬸把唐鳶攔下:“劉郎,嬸子跟你打聽點事。”
“嬸子你說。”唐鳶不多與這些鄰里走動,倒是好奇對方想問什么。
“嬸子聽說你幫蘇家捉了個賊。你看謝鷂也正是讀書的年紀,我家虎子與他玩的好,”李嬸邊說邊裝了一袋子果脯:“嬸子知道你是個有本事的,你看能不能讓兩個孩子到蘇家的學堂去。謝鷂那孩子機靈,是個考功名的料子,虎子跟著識兩個字便好。你看……”
唐鳶瞧著遞過來的果脯,細細一想謝鷂的確到了讀書識字的年紀,他便將果脯收下:“行嬸子,一會兒我問問他。”
走到院門口,唐鳶喊正在巷尾與同伴玩鬧的謝鷂:“回家了。”
謝鷂扔掉手里的木棍,屁顛屁顛跑回來,在唐鳶身邊繞圈圈。
“唐鳶你昨天去哪忙了。家里一粒米沒有,我還是去虎子家吃的。我看看你買什么好吃的回來了。”
才放下吃食謝鷂就迫不及待打開,唐鳶坐在旁邊的凳子上,朝墻頭喊一聲進來。
謝鷂扒下來一只雞腿正咬著,目光往旁邊一瞥嚇了一哆嗦。
“我的媽呀!”謝鷂驚叫一聲,躲到唐鳶身后探頭看那怪物。
唐鳶把另一只燒雞拿給夜叉鬼,把謝鷂揪到身前:“我問你,去不去學堂。”
“學堂?去那做什么。”謝鷂眨巴著眼睛。
“我平日沒空管你,送你去學堂也安心些。”唐鳶說完這話愣了下,好像他在這個年紀時也不喜歡到學堂用功:“也不要求你讀好書,多識兩個字回來。到時候我給你請個師父教授拳腳。”
“行吧行吧。”
第二天唐鳶便帶著兩個孩子登門蘇府,蘇府管家是個好記性的,請劉捕頭在客堂稍待。走廊處蘇小姐恰好遇到管家,問清緣由便親自過來。
蘇小姐向唐鳶施了萬福:“家父在主廳會客,劉捕有事與小女子言說也是一樣的。”
“叨擾,”唐鳶側身讓出身后兩個孩童:“孩子到了找先生念書的年紀。劉某是個糙人,只想到請蘇府幫忙,不知道……”
“不妨事的,”兩個孩子怯生生站在那,蘇小姐拉過謝鷂上下看了看,轉頭對管家吩咐:“帶著兩個孩子去學堂,用度與族內子嗣一般。去吧。”
“多謝蘇小姐,劉某就告辭了。”
管家把唐鳶送出府去。
“阿姐,今天沒去鋪子看賬?”蘇綿正拋著一荷包銀兩往外走,遠遠瞧見阿姐趕緊揣腰上,若無其事地湊過去:“阿姐,郊外可是出了一樁命案,這兩日讓伙計把賬簿送到家里來看。”
蘇小姐掐在弟弟腰上:“好,我不出門。你出去耍錢聽曲。”
“錯了阿姐,”蘇綿邊躲邊討饒:“回來我給你帶幾樣有趣的小玩意,你別和爹說!”
蘇綿說著撒丫子往外跑。
“都已及冠,還這般不穩重。環兒,讓管家把布行的帳送到府上。”
主廳,蘇家主與前來拜訪的公子歐陽聊完,一行人往府門外走。恰一個轉角,歐陽忘我撞見了蘇家長女,一剎的失神躬身見禮,目光不曾移動分毫。蘇小姐一個萬福匆忙離開。
府門口,歐陽忘我走出幾步又回身問蘇家主:“令愛可曾婚配?”
不等來回答便大笑著離去,紈绔至極。
“老爺,這豎子!”
蘇家主抬手示意管家不要多話,轉身回了書房。
出門僅半日,蘇綿就火急火燎跑回家。蘇小姐放下筆,見弟弟面帶慍色,衣裳也臟了,她責問道:“你又與誰手腳了?”
“阿姐,外面風言風語傳你的不是。你與我去問父親怎么回事!”
蘇綿說著就要拉阿姐出去,蘇柔喊停他:“怎么回事,說清楚。”
原來是蘇綿正與幾個朋友在潯陽樓吃酒,就聽那說書先生大放厥詞,說蘇家千金與歐陽公子如何般配,蘇綿一氣之下逮著那人揍了一頓,不承想坊間更有不堪入耳的污穢言語。蘇綿叫來幾十名小廝挨家砸過去,惹來官府拿人,總捕頭作保才將他放回來。
“阿姐。”
“你別胡鬧,在屋老實待著。我去問。”
蘇柔起身去書房尋父親,蘇綿想跟著被阿姐用眼神制止,他坐在門檻上不說話。
書房,幾面窗戶開著,正好瞧見院落的綠植。室內熏香縷縷,環視一圈的名人字畫,筆墨紙硯置于案上。蘇家主在書房踱步,一手執古籍,一手撫胡鬢,讀到妙處怡然自得。
房門被敲響,一聲進過后,蘇柔推門進來。
“父親為何將我許配給一個登徒浪子。”
一言既出,蘇家主停住腳步,愣愣地瞧著自家女兒,又低頭看看手中古籍,頓覺索然無味。他將書擲于地上,雙手負到背后:“柔兒,何出此言?”
蘇柔將弟弟所言重述一遍。
蘇家主大皺眉頭,他喊來管家去核實情況,不多時消息傳回來,屬實。蘇家主看著旁邊紅腫著眼睛的女兒,一時竟無言寬慰。
“謠傳而已,來福!”蘇家主喊來管家:“去查。”
這時管家進來:“老爺,郡守大人派人來請。”
“柔兒,此事頗為復雜。待為父回來再與你細說,來福,備車。”
郡守府,兩杯茶,平城權與利各處頂點的兩個人相對而坐。
“蘇老哥,外面那些話可說的有鼻子有眼。”
“大人說笑,都是些無稽之談。”
“戰事剛歇,兩國通商無可厚非。但話說回來,你蘇家在禹州稱得上根深蒂固吧。”
“不敢。大人也應該知道我蘇家幾代人死在戰場上,作為后輩,斷不會有違背祖宗之舉。”
“誠然。我信得過蘇老哥,旁人呢?聽聞令愛返鄉時有幾位青年才俊護送,若是郎有情妾有意,不失為一樁好姻緣。”
兩人對視一眼,蘇家主率先端起茶杯:“謝大人提醒。”
郡守舉杯與蘇家主輕輕一碰:“禹州要像一塊鐵板。真起了火,本官換頂烏紗帽而已,可這地方權貴與魚肉何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