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回來再補)

　　“您已加入升華之月。”

　　「確認已讀」

　　明夜揉揉眼睛，從被窩里爬起來。

　　明明已經開了溫度均衡器，身上卻黏的像貼了一層膠。大概是半夜做噩夢被嚇醒時出了冷汗，說來也奇怪，能頂著睡眠節律調節概念把她搞醒，這噩夢大概真的很嚇人。等會決不能這么膠著上一天的課。她走進浴室，決定洗個澡。

　　花灑噴下溫熱的水，落在皮膚上。好像已經很久沒沖過澡了，東西不知道閑置了多久。她從置物欄上取下海綿，卻沒看到沐浴液放到哪里。

　　上次放到哪去了，她在水幕里思索，上次是什么時候來著？半年前？還是一年前？自清潔功能真是個好東西，每年不知道省下多少洗澡水。

　　“我們將在今日10時為您進行注冊。”

　　「確認已讀」

　　突然冒出來的信息打斷了思索，明夜看也不看就關掉消息，決定不找沐浴液。她草率的用水洗了洗，就換上衣服出去了。

　　“媽，今天做的什么飯，對了，我爸呢？”

　　“你爸昨天出差了，一個星期之后回來。”她的母親正在料理機前擺弄。“機器好像壞了，你要不拿點冷柜里的東西吃，我今天上午就送去修。”

　　“成吧。”

　　明夜在冷柜里翻找，拎出一個新鮮蘋果。這蘋果被超低溫凍的像石頭，她把它放進快速解凍區等五分鐘，這種初級生物制品一般都不是合成的，水基栽培加上物流的成本比分子打印高不了多少，她早就在食品工程課上學到這一點。至于蘋果汁，食品合成器里有至少上百種配方，都是經過無數挑剔的舌頭所認可過，每一種的原材料都是糖，果酸和上百種芳香醇。耳旁響起叮咚聲，她撈出變成常溫的蘋果，背上包出門。

　　今天坐空鐵上學，她這么想。

　　空鐵的嗡鳴聲像一只巨大的蚊子。她坐在座位上啃蘋果，腳下的天空充斥著日光。從高空的車廂往下望，整座城市就像鋼鐵的灌木叢肆意生長，外墻上映著耀眼的陽光，有飛行物在上面淺淺掠過，就留下一個深色的小斑點。這樣的斑點在城市里到處都是——現在是通勤時間。

　　她看了一會，忽然感到有點單調，罕見地決定將推送內容打開。

　　各式的光彩淹沒了視野，原本單一銀白的城市變成了顏色的沸湯。變化的色彩貼伏在墻面上，她掃了兩眼，發現它們大多是廣告。剩下的一部分打著該建筑所屬組織的標志，方便市民分辨，還有一些花里胡哨的后現代涂鴉和瑣碎的通告。最重要的通知飄在天上，她抬頭，看到一行白色的大字。

　　“升華之月將在明日3時對信息架構進行微調，預計用時五分鐘，請各位市民做好準備。”

　　“怎么又微調了，上個星期不是剛調過嗎？”

　　她將注意力集中到漂浮的字上，那大字上迅速彈出一個窗口。

　　“由于本市信息架構穩定性低于預期，現決定對信息架構進行緊急調整，預計調整項為……”

　　她順著這一句往下看，底下就刷新出一大堆小號的字符。這些迅速滾動的小字讓人看的眼花，她果斷關掉推送界面，浮動的窗口從眼前消失。

　　空鐵適時停下來，她隨人群下車，從高空站臺輕巧地跳下去。

　　「開啟懸浮輔助系統。」

　　「確認」

　　急促的下墜感消失，似乎有一股穩定的氣流作用在身上，她像一張紙那樣向校園下落，掠過垂豎的玻璃墻面。

　　「確認身份：明夜系統大類專業一級4班」

　　下方的某塊玻璃張開，形成一塊平臺，她輕盈地落到玻璃平臺上，從打開的窗口跳進走廊。

　　“呼~終于到了。”

　　手上的蘋果啃的只剩下果核，明夜找了個垃圾收集口扔進去。視野下方的時間是7：44，離遲到還有16分鐘。

　　她推開教室門，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新的一天開始了。

　　?

　　今天上午都是通識課，數學二節，信息論基礎三節。下午是選修的心智構型基礎。明夜的課程表是這樣。她知道自己的同桌選了網絡架構。上午的通識是這個時代的常識和基礎，下午的選修與未來要從事的工作相關。她暫時還沒想好以后要做什么工作，但她知道他們這個年級的大部分人都沒想好。學習生涯漫長的似乎沒有盡頭，一個人到了四十歲才能真正意義上離開學校，如果是一些特殊的職位，這個數字甚至要多一半。這其中在學校的前二十年都只是在學習必要的“常識。”但如今人類的壽命在兩百年以上，四五十年也變得不算什么。

　　明夜敲了敲筆，筆并不是能寫出油墨的筆，而是一根趁手的塑料桿，劃在面前的本子上就能在眼前顯示出線條。當然這只是個人的一個習慣，有些人完全不需要這個輔助的塑料桿。她繼續看題，把一條曲線擺弄來擺弄去，得到另一條曲線。在她集中精力玩這個線條游戲時，一條消息打斷了她。

　　“什么？有訪客？”

　　她抬起頭，看到門口那里站著一個人。

　　那人穿著藍底金色滾邊的裙子，看上去像是十年前的老款式。領口是老式的西裝領，上面打著一個絲絨蝴蝶結。這個款式在歷史的流動中反復出現又消失，總而言之，它有點少女過頭，只適合十多歲的女孩子穿。

　　“過來一下，明夜。”

　　那人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是個有點沉的女聲。明夜看向教室，同學們都在認真做題，沒人聽到那個聲音。她猶豫了一下，悄悄溜出教室。

　　現在明夜站在那人的面前了。在這么近的距離下，她才發現對方的領結上有一顆藍色的水晶，衣服上也有多到堪稱累贅的細節，這顯得她不像一個現實中的人物，而是從拍攝片場或某個游戲里走出來的形象。

　　“找我有什么事嗎？”明夜問她。

　　“你沒有收到消息嗎？”那個“游戲里的形象”似乎對這個問題感到有點驚訝。“我記得我們已經發了通知，具體的內容也全都附在通知里了。”

　　“呃，我好像直接點了已讀。”明夜有點尷尬的撓頭，迅速翻出今天早上的消息。

　　“2447.4.12 7：00 已讀

　　您已加入升華之月。

　　在收到這條消息之前您可能已經經歷一些異常，這種異常包括但不限于神經植入物出現故障，對正常事物的認知出現一些偏離，或是在夢中體驗到極度強烈的瀕死感。(◇查看更多異常情況)這些異常皆是某種改變的征兆，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您會逐漸發現這種改變帶來的影響。我們通過一些手段觀測到一些標志性的跡象，確定在您的身上已經發生了這種轉變。根據升華之月的◇《對信息化轉化者(魔法少女)的標準管理流程》及聯邦◇《關于信息化轉化者(魔法少女)的補充規定》第12條補充法案，您已經自動成為升華之月的一員。根據規定，我們將在近期為您進行注冊及安排后續干預措施。屆時將再次通知您。

　　◇什么是信息化轉化者(魔法少女)

　　◇‘升華之月’——魔法少女建立的中立組織

　　◇初次轉化為魔法少女面臨的常見問題解答手冊

　　◇‘注冊’的具體流程及常見問題解答

　　◇更多有關魔法少女的說明

　　”

　　明夜忽略掉點開這一大堆附加說明的沖動，徑直打開下一條消息。

　　“2447.4.12 7：10 已讀

　　我們將在今日10時為您進行注冊。屆時將會由名為辛夕的魔法少女帶您參觀本市的升華之月分部。同時她也會為您解答相關問題。

　　”

　　現在明夜確信自己大概知道發生了什么。雖然看完之后她的問題變得更多了，她迫不及待想要得到解答，但經驗告訴她絕大多數疑問都能在那一堆絕對會很長的附加說明里找到答案。所以她決定只問最緊要的問題。

　　“我看到你叫辛夕，是嗎？”

　　辛夕似乎一直在等她開口，聽到這個疑問，她爽快的點點頭。

　　“那你也是，那個，叫什么，魔法……額……”

　　“魔法少女，沒錯。”

　　辛夕噗嗤一下笑了起來。“聽起來是不是有點像小說里才有的玩意。我一開始也是這么想的。沒辦法，這是很早以前沿襲下來的稱呼，雖然正式的學名是“信息化轉化者”，但是…”

　　“但是這種又臭又長的名字更叫不出口對吧。”

　　“沒錯”辛夕說。“沒人愿意自己被這么稱呼，而且，其實魔法少女這個名稱很貼切，比如說能夠發生轉化的只有女性，尤其是年輕女生。比如說我們會獲得一些常人沒有的能力，感知到常人沒法察覺的結構，在正常人看來這些東西仍然像魔法。雖說是這樣，現在人類能做到的在以前的人眼中也像魔法那樣。”

　　“我現在甚至有點覺得這個稱呼很不錯了。”明夜說“雖然我還是覺得叫起來很尷尬。”

　　“等你習慣就好了。”辛夕朝她眨眼。“對了，我們的時間有限，到時候你會有很多時間翻那些又臭又長的文件和說明，但我現在要先帶你去分部，不然就趕不上時間了。”

　　“好吧，我們怎么去，坐空鐵嗎？”

　　“我們從地下走。”辛夕說。

　　明夜現在覺得十分新奇。

　　這是她第一次深入城市的地下部分。辛夕帶她飛到最近的地下通道，她們在一個巨大的圓形井道里下墜。這井道似乎深不見底，最初幾層是商場和娛樂區，井道里充斥著各色的標牌和圖畫，之后是連續幾十米的工業區，到這時人流變的稀少起來。井壁變得單一，每層的間距也變得越來越大。明夜的通識課里提到過工業區的高度自動化結構，現在她第一次看到工業區的建筑，這些建筑整齊利落，充滿了金屬的銀白光澤。她悄悄打開推送層，卻只看到幾個零星的商標。通道一直向下，明亮的光線逐漸變得稀薄，她們似乎正在落向無光的海底，在深海一般晦暗的錯覺中，她們終于停了下來。

　　“接下來就要坐電梯了。”辛夕說。

　　她看著辛夕摘下領結上的水晶，貼到鋼制的墻壁上。似乎感應到了這塊水晶的信號，一道電梯在她們后邊打開。電梯有著堅硬的銀色四壁，底下只有一個按鈕。

　　辛夕按了一下。

　　按鈕亮起來。電梯開始下降，先是非常的慢，然后逐漸開始加速。明夜倚在冰冷的墻壁上，猜測這電梯井到底有多深。她看到辛夕叩了叩墻壁。

　　墻壁消失了，變成了透明堅硬的空氣。她們站在一塊玻璃般的地板上，四周是黑暗的空洞。眼睛適應了光線后，背后粗大的鋼制架構就顯現出來。偶爾有巖石鑲嵌在鋼鐵之間，隨著下落那巖石越來越多，鋼鐵卻變成了稀少的存在。很快巖石連成完整的巖層，在這巖石的深井間她再次感到一種窒息般的錯覺，仿佛自己正在墜入深邃的海溝，向下，向下，連光也消失在這深沉的裂口，整個世界回蕩起瀕死的水聲。

　　“我們要到了”

　　忽然世界如消音般寂靜。那窒息般的暗色轉化成明亮的懸浮感。她猛地抬頭，電梯從狹小的井里脫出，掉進一片明亮的空洞里。

　　“到了”

　　辛夕說。

　　腳下的電梯逐漸減速，她們穩穩停在一座建筑里。

　　“感覺怎么樣？”

　　辛夕關切的問道。“你的臉色不太好。嗯，你是不是不太能接受這種狹小的空間。”

　　“沒事，我習慣了。”明夜用力甩頭，海淵的潮涌在她的意識里平復下去。

　　“那好吧，”辛夕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腦門，“雖然你這樣說了，但還是不太讓人放心。”

　　皮膚接觸的地方傳來一種清涼感。她感覺自己的思緒漸漸平復下來，脖子上的黏膩感浮現，明夜用手摸了摸，發現脖子后面流汗了。

　　“跟我來。”辛夕招呼她。

　　明夜跟著她離開電梯間，在走廊里拐了好幾個彎，把她帶到像是休息區的地方。幾張桌椅擺在一個吧臺前，辛夕在吧臺上要了兩杯飲料，和值班的工作人員攀談起來。

　　“你今天帶新人參觀嗎？”吧臺里的女生披著紫色的短斗篷，邊上用白色絲帶打著細蝴蝶結。明夜看著她拿出一個精致的玻璃瓶，從里面量出一小杯液體。

　　“沒錯。”辛夕坐在了吧臺前。“十點鐘時我帶她去注冊，現在正好有空喝一杯。對了，今天是誰在那里值班？”

　　“今天是琉。”

　　“好吧。”辛夕一手托著腮幫撐在吧臺上。“那家伙可悶了，不過手藝倒是很好。對了，有一份不要加酒。”

　　“不用你說。”女生將兩個玻璃杯放到吧臺上。“加酒的。”

　　她把其中一杯深青色的飲料推給辛夕，另一杯淺藍色的放在明夜面前。“你還沒注冊過，我給你調的是單純的藍柑汁。”

　　明夜嘗了嘗，的確只是果汁的味道。

　　“這里還提供含酒精飲品嗎？”

　　“當然不是。”女生將那個玻璃瓶展示給她，明夜看到那瓶里的透明液體里飄著絮狀的藍光。

　　“這里面摻雜了處理后的活靈殘骸，算是升華之月的特產，只在總部和各分部才有供應。它對正常人有很大的危險，但對于魔法少女無害。”

　　“而且相當好喝。”辛夕插嘴。“以及，喝多了真的會醉倒，還會發酒瘋。我記得上次在總部聚會時紅玉把幽靈酒當成了濃縮藍柑汁，結果你猜怎么著，她一口氣喝了一整杯，然后就站在椅子上唱《魔法少女·升華戰爭》的主題曲，其實她唱的很好聽，但是，看她唱歌就特別有戲劇效果。對了，你們千萬亂說啊，我懷疑我被調到分部輪值就是她給我穿小鞋。”

　　“那你當時肯定笑的最大聲。”明夜說，“還有，魔法少女升華戰爭不就是那個前段時間很火的游戲？等一下，那玩意跟你們有關系？”

　　“那個游戲就是升華之月主持開發的，甚至服務器都建在我們各分部。不過是在地上的公共區。”辛夕說。她一口喝完剩下的飲料。將水晶的一面貼到吧臺上的顯示屏。屏幕上迅速顯示出一個數字。

　　“這個月的配額又快沒了。”她看了看明夜的杯子。“你也喝完了，那咱們現在過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