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丟失了球權,馬蒂厄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他是累的,更是失望。
他恨自己,為什么傳球之前沒好好再確認下蒂埃里的位置和周圍的情況,哪怕是多瞧上一眼,這球便不會被自己傳丟了。
“唉!”
他捏起胖胖地拳頭,重重地捶在綠草之上,濺起一溜水花。
帕萊索市政球場鋪設的是人工草皮,賽前不用灑水,本應沒有水花的。
只是,如今入了夏季,夏季多暴雨,昨夜的那場雨下得更是大,現在球場上都還留有它們的蹤影。
水花濺起,撲到了馬蒂厄臉上,而同它一起撲來的,還有一陣疾風。
“起來,防守!”
話音與疾風同時撲來,而話音未落,疾風已是去遠了。馬蒂厄蹭的一下彈了起來,也向著疾風跑去。
帕萊索的所有孩子都向著本方半場飛馳回追,南特那邊似乎也早有準備,壓上的速度比蒂埃里他們回追的還快,趁他們防守立足未穩,南特的孩子們一舉壓上,幾個傳導間便形成了三打一的局面。
而那一個可憐的“一”,是帕萊索的右后衛澤比納。
“該死!”
澤比納拼盡全力,但雙足難敵六腿,他能力再強、速度再快、站位再好,也根本不可能抵得住對面三人的小組進攻。
帕萊索負責防守中央地帶的兩名中衛此時已被甩開,澤比納邁開長腿,飛快地從右后衛的位置上補回中間,他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兒便跑到了對面三人進攻小組的中心,尋到了一個最佳防守位置。
他的站位沒有一點問題,但在三打一的局面下,再好的選位也是無濟于事。
南特沖上來的三個孩子眼瞧竟有人趕上來了,雖是心生詫異,卻也毫不慌張。他們先是將皮球從中路傳至右路,又從右路傳到左邊,三傳兩倒間,已是進了禁區。
眼瞧對手殺入禁區,澤比納不能再跟著他們跑不做反應了。
“守遠角!”
他對著門將高喊一聲,然后左腿蹬出,撲向了對方正在右側帶球的左邊鋒。
那邊鋒瞥見澤比納動了,臉上不驚不懼,嘴角一咧,從容地用左足起了個高球,越過飛撲而來的澤比納,飄向了中路。
頃刻間,球飛至等候多時的中鋒頭頂。他見帕萊索的門將聽了澤比納的喊話,身形已向球門遠角移動,他便高高躍起,迎著飛來的皮球將頭一甩,頂向了球門近角。
帕萊索的門將已是反應不及,剛剛才把身體重心收回來準備飛撲,便目送著皮球竄入了網窩……
“噢,見鬼!”龐扎從座位上跳起,一把將手里的水瓶摔在了地上。
與賽前訓話不同的是,龐扎心里很清楚自己球隊與南特之間的實力差距,盡管他已經做好打場硬仗的充分準備,但現在的局面卻是他始料未及的。
開場僅三分鐘,帕萊索便意外地球門失守丟掉一球。
青年比賽的賽制與成年隊不同,也分上下半場,但一個半場只有三十分鐘。三分鐘的時間在一個小時的比賽中當然不算什么,他的球隊還有大把時間去改寫比分。
球場上帕萊索的孩子們在丟球后神情沮喪,幾乎都在拖著步子,一點點地向中圈挪去。整整一個賽季下來,這幫以攻勢足球為傲的孩子,都沒有受過像現在這樣先被對手攻破大門的窩囊氣。
看著孩子們臉上流轉著的頹喪,脾氣火爆的龐扎強按住心中想要罵娘的沖動,他把雙手并成喇叭狀放在嘴前,扯著公鴨嗓大聲嘶吼道:
“聽著,你們是軟蛋嗎?不是?都他媽的證明給我看!嘿,一個個的都別拿眼珠子瞪我,去瞪你們的對手!”
青春期的男孩總是好強叛逆的,龐扎的話落入他們耳中,直如干柴般點燃了心中怒火。霎時間,他們將懊悔化為了憤恨,一個個眼里都帶著狠勁,直勾勾地盯著對面南特的球員。
證明自己不是軟蛋?
算了吧,他們現在只想干掉這幫讓他們被當做軟蛋的對手。
比賽重新開始,這一次,帕萊索的孩子們終于展現出了他們的攻勢足球。
這幫孩子如群狼捕食般瘋狂壓上,一陣山呼海嘯,全隊都沖過了中場線,就連踢右后衛的澤比納也突到了邊鋒位置。
他們的個人實力雖敵不過南特球員,但一個不成來兩個,兩個不成上三個,一頭獅子終究打不過一群鬣狗,南特陣形在他們發了瘋似的猛撲下節節敗退,眼看著就被逼到了禁區線附近。
此刻,胖胖馬蒂厄正在右側帶球突進,開場時背身持球陷入泥潭的他,現在就像是輛小坦克一樣沖擊著對手防線,這位腳下技術好身體條件佳的小胖子一旦沖起來,三兩人根本拽不住他。
訓練有素的南特自然也不是吃素的,望著這輛怒火中燒的坦克向本方禁區推來,他們中前衛回撤左后衛回收,與單后腰抱成一團,一起站在馬蒂厄進攻路線上,分居左中右互成犄角,靜候著他落網。
“不行,我得傳球了。”馬蒂厄心知不妙,趕緊放慢了腳步,目光快速向身周掃去。
“馬蒂厄!”喊話聲從左側傳來,蒂埃里正急速插上,等待著傳球。
聞言,開場吃過虧的馬蒂厄眼珠又是一轉,他多了個心眼,先確認了傳球路線無人防守之后,再給了個提前量,把球推到了蒂埃里身前。
當蒂埃里喊話時,對方的右后衛也是反應了過來,他拔腿便向蒂埃里貼了過去。
他的速度很快,但是蒂埃里更快,由于馬蒂厄的傳球朝自己身前送來的,他蹬出兩步后也不停球,直接把球朝前一捅,緊接著身形一閃,用人球分過輕松地擺脫掉了貼來的對手。
這右后衛本想用身體貼死蒂埃里,奈何連蒂埃里的半分衣袖也是沒摸到,雨后草皮奇滑,止不住慣性的他腳下一滑,左腳向前右腳向后,竟生生在地上劈著叉坐了下去。
“噢噢噢!”
此情此景,引來了場邊觀眾不約而同地驚呼,看臺上的托尼也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大聲叫好。只是,他身旁坐著的那對兒情侶卻渾然不覺,依舊在那兒你儂我儂地依偎在一起,說著小話。
轉瞬間,風馳電掣的蒂埃里已經突入了禁區,南特最后的兩名中衛先后向他撲來,可他也先后過掉了他倆,繼而一腳輕松地推射,皮球貼地直奔遠角,南特的門將同樣只能目送著它竄入球網之中。
1:1
帕萊索在第八分鐘扳平了比分。
看著場上抱作一團瘋狂慶祝進球的孩子們,激情火爆的龐扎卻無半分動作,他抱著雙手踏著步子緩緩走到了坐席前,又心滿意足地慢慢坐了下去。
他渴望成為一名寵辱不驚淵渟岳峙的教練,看上去一切都盡在掌控的樣子,可現在嘴角掛著的那抹笑意卻是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住的。
與帕萊索教練席的風平浪靜不同的是,南特教練席炸開了鍋,他們的教練人數本來就多,丟了球之后吵吵鬧鬧地擠在一處商量著,似乎都沒想到帕萊索這邊竟能把比分扳平的如此之快。
“胡鬧,我們南特這樣的強隊,怎么能讓孩子們龜縮防守呢?”南特U14的主教練用力地甩了甩腦袋,似乎是在否決著某人的提案。
其余的教練在聽到主帥的話后,也跟著搖著腦袋,附和著他的意見。
“先生”,提議被否決的那人發話了,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冷漠,“要想防住那孩子,只能這樣做。”
“不行。”主教練再次拒絕了他的提議,又向教練組征集著接下來的辦法,眾人話很多,你一言我一語卻全沒說在點子上。
主教練沉思了一陣,又嘆氣道:“好吧,我們就用他的辦法,他帶過那孩子,這次我相信他。”
聲音冷漠的男人提案終被同意,臉上卻無半分喜悅,他又在教練席最末的位置上坐了下去,扶了扶眼鏡,淡淡地說道:
“對面這樣的踢法是撐不了多久的,我們等他們體能耗盡了再進攻,而那孩子從來都是受不住身體對抗的,接下來我們只需要派兩個人一直貼著他就可以了。”
裁判一聲哨響,比賽重新開始了。
果不其然,接下來的時間里,蒂埃里不管拿沒拿球,身畔總有兩名對方的防守球員如影隨形地跟著,只要皮球一到自己腳下,這兩人便如跗骨之蛆般貼死上來,手上腳下盡是些裁判無法看見的小動作。
在他倆的防守下,自己可以護住皮球不丟,卻根本沒辦法啟動突破,把球帶出包圍。
踢著踢著,蒂埃里心中很是窩火,慢慢地,他又陷入了那條獨自蠻帶的死胡同。
隊友們站在他周圍等待著傳球,他卻不管不顧,一心只想過掉那兩個該死的對手。然而,無法啟動又喪失了速度優勢的蒂埃里失敗的次數總是比成功的還多。
久而久之,隊友們終是惱火了,他們也不跑動,都在原地盯著看蒂埃里究竟想要一個人踢到幾時。
“蒂埃里,傳球!”
“嘿,看我!”
“傳!”
馬蒂厄喊了幾聲,他感覺嗓子都快啞了,可蒂埃里竟是向也不向自己這邊看上一眼。同樣身為場上核心的他終于忍不住了,蠻實粗壯的大腿一蹬,直接朝蒂埃里的方向沖了過去。
“噗”,悶聲倏然響起,他一頭將蒂埃里撞倒在地上。
“于利斯的瘦猴子,你他媽想干嘛!”馬蒂厄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小,破口大罵著。
始終無法突破防線的蒂埃里心里本就積壓著火氣,猛地一下被撞飛,屁股摔在地上更是吃痛不已。
他早想發作,抬眼一瞧撞飛自己的人竟是馬蒂厄,更是怒從心頭起,一個激靈翻身彈起,頂著馬蒂厄腦袋,罵道:“帕萊索的土包子,你瞎了嗎,我他媽是你隊友!”
瞧著帕萊索自己的兩名前鋒頂牛掐起來了,放在如影隨形貼防蒂埃里的兩個孩子目瞪口呆,站在一旁想拉架不是,不拉架也不行,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呼——
清脆急促的哨聲響起,裁判跑上前來拉開頂牛的兩人,事情的經過他都看在眼里,想也不想,直接掏出張黃牌,各自出示了一張。
吃牌后,他倆頓時清醒了不少,蒂埃里一言不發獨自走開了,馬蒂厄卻還站在原地罵罵咧咧,直到裁判再次提醒他后,才慢慢向后面退去。
奇怪的是,重新獲得球權之后的南特似乎并不著急進攻,慢慢悠悠的在后場倒角,消磨著時間。
踢慣了攻勢足球的帕萊索看了一陣后,顯然是不吃他們這套,相互呼喝著大舉壓上,跑到帕拉索后場去逼搶球權。而南特的實力本就高出他們一籌,此時協力防守之后更是不怕瘋狗一般撲來的帕萊索球員。
“瘋狗們”撲向這頭,他們便把球權橫向轉移到那頭,“瘋狗們”撲向那頭,他們便把球權橫向轉移到這頭。一來二去間,上半場三十分鐘的比賽便結束了。
見鬼,這幫盧瓦爾河邊種葡萄的家伙究竟是吃錯什么藥了,強隊怎么打得跟烏龜似得,他們的比分也沒領先啊?
龐扎暗自忖度著,他不明白南特為什么會突然變了打法。他坐在場邊想了一會兒,還是沒有想通,又向南特教練席瞧去,卻發現對面一個人也沒有,他的對手們早已回了更衣室。
算了,以不變應萬變,進攻就完事了。
激情火爆的龐扎站起身來,也不再多想,扯著那副公鴨嗓,吆喝著自己的孩子們也向更衣室里走去。
看臺上,托尼獨自生著悶氣,他一腳踹向板凳,“嘣”的一聲巨響,嚇壞了身旁兩位親熱著的情侶。
“上帝,你怎么了?”那對兒情侶中的年輕男人問著他。
“嘿,我說伙計”,托尼指著場下罵道,“球權不就是應該掌握在強者腳下嗎,這幫孩子怎么就不懂這一點呢?”
年輕男人奇怪地看了看他,又望了望場下,轉過頭去沒有答話,繼續抱著女友親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