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馨镅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混入換班的人群中,全息護目鏡和磁吸式呼吸閥完全掩蓋了面部特征,寬松的灰藍色連體工裝模糊了男女特征,沒人檢查,畢竟下班的迫不及待要走,上班的到下面自有監管,面對如此龐大的人流量,檢查會減少太多的工作時間。
數百臺電梯上下穿梭,電梯井像血管一樣連通著整個方舟。這些巨大的鑄鐵轎廂以幾乎自由落體的加速度下墜,到達另一層時又會突然剎停,這使得每個人都要用特制的鐵鞋卡住地板格柵,否則突如其來的急停會將人甩飛出去。
電梯每登上一個人就讓人感覺下沉一點,身上帶有義體的人需要先進入電梯,這是不成文的規矩,因為無數次由于義體過重導致電梯直接下墜的事故已經教會了人們一個道理,“這玩意好用是真好用,就是不咋結實。”
數臺電梯彼此交匯,隨著氣壓鎖死裝置啟動的嘶嘶聲,鑄鐵插銷彼此咬合,兩側的工人們合力轉動轉盤開啟閘門,使得兩間電梯連通起來,乘客們迅速的完成換乘,伴隨著打火機點煙的咔噠聲和“兄弟,借個火”之類的話語。
重力錘擊打安全栓發出雷霆般的轟鳴,眾人又將鞋子插入格柵中,閘門迅速關閉,電梯呼嘯著或是上升或是下墜。
電梯并非完全密封的,狂風從下面的金屬格柵穿過,又沿著上面的開口穿出,這也是他們趁著交匯時趕緊點煙的原因,“這會不點一會就點不著了。”
透過腳下的格柵,能看見巨大的齒輪組飛快的旋轉,鏈條嘩啦啦的響,管道上凝結著鐘乳石一樣的結構,那是電梯組超載后安全閥噴出的液體,等到換班時間過去,維保人員會通過爆破清除他們。
隨著突然的減速,所有乘客們都抓住身邊一切能抓住的,無論是扶手還是別人,王馨镅將腳從格柵里拔了出來,擠到大門口。
在門開啟的瞬間,王馨镅就已經擠了出去,紅色的激光緊接著便掃過電梯里的每一個人,通過護目鏡派遣今天的任務。而她就像沒事人一樣走了。
在這迷宮一樣的工業區走走停停,通道拐角處是一個消防栓柜,王馨镅打開柜門,使勁踹了兩腳消防栓,它便向里面倒塌,她稍微一低頭,腿跨進去后關上柜門,撿起地上的鐵板放回原位,護目鏡側邊就亮起了小燈,照亮了大片的管線。
沿著管道銹跡上時隱時現的劃痕,很快就找到了一處小房間,屋內傳來老師的講課聲。
“壞了,走錯教室了。”王馨镅聽到聲音時就已經意識到了,但想了想倒也無所謂,再去別的屋也來不及了,便輕輕的推開后門進屋找了個不顯眼的座位。
這大概是某個維修站改的教室,滿是劃痕的小黑板掛在壓力表上,有些地方都已經反光了,粉筆寫上去都打滑。
老師敲了敲黑板,“十誡并非靜止的教條,你們要將它們和實際生活相結合”
“我們將“不可有高于人性的信仰”放在首位,便是要反對中樞議會所構建的虛擬神明信仰,將道德解釋權從他們手中奪回來,不能由他們來定義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要有自己的思考,我們是人而非奴隸,沒有任何東西高于人類本身。這也與“不可物化生命”“不可剝奪思想自由”和“不可壟斷真理”相互印證。”
……
“最后我們講“當紀念被刪除的歷史”和“不可制造知識壁壘”,我們收到的教育是不平等的,我們所接受的歷史是被虛構的,當天穹區的孩子們在學習《統治學》時,我們只能學習《機械工程》,背誦《生產安全守則》,這樣不公正的教育體系會令我們從人變成工具,這也是“燈塔”組織存在的意義,我們要讓每個想讀書的人都有受教育的權利。”
“兩天后滿16歲的學生去B-24層的教室上課,王師傅會教你們一些崗位上書里沒有的知識,好好學,關鍵時刻會救你們的命,現在下課,對了阿镅,你回頭跟老李說一聲,麻煩有空的時候帶一批新書下來,上一批看的差不多了。”
“行,到時候我要是方便就幫你們拿下來。”王馨镅說完便轉身離開,沿著管道找到一處排風口,小心翼翼的將上面的鐵網挪開,然后整個人鉆了出去,單手抓住排風口,掛在半空中。
她又回到了電梯井中,遠處傳來爆破聲,那是維保隊在進行清理。“好像有點來早了。”王馨镅從兜里掏出一塊口香糖,撕開上面的包裝紙扔進嘴里咀嚼。
電梯呼嘯著上升,王馨镅松開了抓著通風口的手,從電梯上面直挺挺的掉下來,拍在金屬格柵上。
“老李家姑娘就是有節目啊。”“小王風采依舊啊。”電梯里此起彼伏的調侃聲響起,不知道誰伸手拉了她一把,王馨镅臉上帶著一個個小格子起來了。然后牙尖嘴利的開始還擊并最終遺憾落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