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朱明煦一邊費勁地跑著，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喘著。
這是黑面神給他的處罰，繞著操場跑5圈，而且是當著整個高一學生的面，或許是為了進一步羞辱他，教官還特意解散了5班隊伍，讓同學們自由活動，以便于觀看他的丑態。
當然了，那是朱明煦自己的想法，不過就算教官沒這個意思，但也造成了這樣一個事實。
剛開始，朱明煦為了不讓自己丟臉，用了全力去跑，前半圈還能跑成正常速度，然而僅僅跑了200米后，他就開始掉鏈子了。
他開始全身發熱，臉色緩緩變紅，呼吸也跟著紊亂，但身上的脂肪卻隨著身體的搖擺，有節奏的上下跳動著。
漸漸的，操場上的同學們發現了這個跑態滑稽的胖子，議論聲開始隨著朱明煦的位置變動，從四面八方傳到他的耳朵里。
內容，都是他從小聽到大的那些話，沒什么新鮮的，但就是這些字眼，總能挑逗起朱明煦的敏感神經，讓他產生負面情緒。
習慣？是不可能習慣的。不然為什么那些陳詞濫調的‘問候語’，會在應用時屢試不爽？
有的還未解散的班級，教官還會控制一下紀律，而解散了的，例如他自己班這種，聲音則越來越肆無忌憚。
好在教官給他定的路程相當長，雖然5圈一共2000米，對于普通人來說并不難，但對連1000米都猶如登天的朱明煦來說，卻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2圈之后，他就已經聽不到那些羞辱了，耳邊回蕩的，只剩下自己粗壯的呼吸聲和劇烈的心跳聲。
“你移情別戀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從自己旁邊傳來，朱明煦已經累到一點多余的動作都不想做了，連轉頭對他來說都是一種額外的消耗，只用余光瞥了一眼。
是汪塵！
要不是他說話，朱明煦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跑在自己旁邊的。
“看上江惜云了？”汪塵又拋出了第二個問題。
朱明煦想開口辯解，但此時的他對氧氣的需求早就供不應求了，根本不想支出一部分用來說話，只好不服氣地白了汪塵一眼作為回應。
“才一個月不到，你就把黃笉忘了？沒看出來，你小子挺花啊！”汪塵繼續喋喋不休地問著。
“滾蛋！”朱明煦終于忍不了罵了一句，罵完之后，他好像感覺自己的氣息均勻了一點，即使說了一句話，也沒有剛才那么喘了。
也許是因為呼吸順暢導致了大腦恢復了供氧，他突然明白了汪塵的意圖。
胖的人跑步，很容易會因為體力分配不均破壞運動節奏，從而越跑越累。
汪塵的陪跑，有意無意的把胖子拉到了一個正確的節奏里，再通過不斷提問，一方面引導胖子的氣息，另一方面靠內容來激發他的殘余力量，也就是那句“滾蛋”的由來。
最最重要的一點，是汪塵現在所做的事，和剛才他自己陪江惜云穿外套是一個性質，他在幫他分擔那些異樣的目光，讓他不再是唯一的異類，讓他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
汪塵沒有再繼續說話了，他知道胖子已經找到了節奏，多說只會打亂他，就這么默默陪著跑完了剩下的圈數。
歸隊，又是一項考驗，因為要頂著非議穿過人群，但此時的朱明煦內心卻十分鎮定，或許是汪塵的存在幫他擋住了那些聲音，或許是努力拖動灌了鉛的小腿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或許都有，但那些都不重要，只要知道那個人在身邊就夠了！
軍訓雖然不是上課，但還是要遵守學校的時間，不到11點半不能放學，現在已經臨近11點了，天氣又熱，不再適合繼續訓練，教官便大發慈悲，讓大家自由活動到放學。
胖子一瘸一拐地跟著汪塵來到了一處陰涼地休息。
坐定之后，胖子一邊揉著腿一邊罵罵咧咧地吐槽教官，言辭越發激進，汪塵聽了一會有點聽不下去，就打斷了他問道：“你和那個江惜云到底怎么回事？”
胖子沒法告訴汪塵，又不知怎么回答，便想了個問題堵他的話，也算試探一下自己的想法：“你不是也有事沒告訴我嗎？咱倆交換一下？”
汪塵一聽，臉色瞬間就沉了下來。
朱明煦知道自己說錯了話，也不敢再耍花樣，正色道：“我發現了她的一個秘密，本來想裝沒看到的，但還是忍不住幫了她一把，結果把自己搭進去了！事關她的隱私，我沒辦法告訴你，要是我自己的事，肯定不會瞞你的！”
話一出口，胖子就后悔了，這話不是在諷刺汪塵嘛！他氣得在心里只抽自己嘴巴。
然而汪塵并沒有太在意，反而像是釋然了一樣，苦笑了一聲，語氣緩慢地說道：“她，走了……”
“走……走了！”胖子仿佛聽到了晴天炸雷般震驚：“什么時候的事？怎么這么年輕就……就走了……”說著，還有些哽咽了。
汪塵越聽越不對勁，一腳踹在胖子大腿上，無奈這貨質量太大，只是歪了一下身子又坐正回來。
胖子本想破口大罵，可有考慮到汪塵此時的心情，就忍住了，誰料汪塵卻罵起了他來：“你個大傻逼，走了！就是字面意思！走了！出國了！大傻逼！”
胖子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誰讓你說的時候一副死了人的模樣，我還以為多大事呢！出國又不是見不到了，現在通訊這么發達，而且還有網絡，你在努努力，以后考大學也可以出國，辦法不是有的是！”
汪塵暗笑胖子的天真，一臉苦澀道：“問題就是現在我聯系不上她了，她留給我的電話一直沒人接……”說到此處，他的失落之色越發加重。
“也許她在那邊還沒有穩定下來呢？又或者是別的什么原因，你不要著急嘛！既然她走之前特意和你打了招呼，又留了聯系方式，肯定不會無緣無故就不理你的！”雖然是為了安慰汪塵，但胖子說的也的確是自己的真實想法。
人這種生物，總是說起別人容易，到自己就犯難，汪塵知道胖子的好意，但這顯然沒有打消他的顧慮，也不愿再和他糾結這個話題，就沒再接茬，胖子看他不吱聲了，也不在多嘴，就想著陪他安靜待一會兒吧。
他倆口中的“她”，叫做蒙蒙，蒙恬的蒙，蒙毅的蒙，人也和名字一樣，又懵又萌，和他倆是一個初中的不同班同學，但和汪塵卻是小學的同班同學。
在汪塵和胖子的訴說中，故事是這樣的：他在小學懵懂時就對她有好感，但是那個年代的孩子對性別隔閡很大，男孩子和女孩子玩是會被嘲笑的，所以整整六年他倆的交集近乎于零，直到初二才機緣巧合的重新勾搭上，發展到初三便確定了關系，也就是大人們俗稱的“早戀”，當然啦，肯定是偷偷摸摸的，至于其中使用的卑鄙手段，以及過程中的千難萬險，則被他一語帶過了。
沉默了很久，汪塵的心情平復了許多，干坐著也是無聊，就又找了個由頭打開了話匣子：“你和黃笉最近怎么樣？”
胖子聽了苦笑，換了個姿勢，雙手支撐著把身子傾斜向后，瞇起眼睛看向太陽，懶洋洋地回了句：“還能怎么樣？不作就不會死唄！”
“這么久了，她還沒理你？”胖子表白的事，汪塵是知道并且參與的，臺詞就是他審核的。
“也不算吧……暑假期間我一直沒敢找她，開學前一天晚上我才給她發了一條消息，她沒回我。”胖子依舊盯著太陽，就好像太陽能幫他做點什么一樣。
“也許她和我一樣，手機被父母沒收了，壓根就沒看到呢。”果然，在安慰他人方面，每個人的思維都很活躍，儼然忘了自己剛才就處于胖子的位置上。
“對呀！我怎么沒想到呢！一定是這樣的！”
不同的是，胖子這人很聽勸，又或者，是他在給自己制造希望。
汪塵好笑地看著重新打了雞血的胖子直搖頭，也不知是罵是夸的嘀咕了一句：“沒心沒肺！”
兩人又聊了些亂七八糟的話題，時間就這么不知不覺在閑扯中溜了過去。
下課鈴的威力顯然要比教官的口令厲害的多，鈴聲剛起，操場上立即就炸開了鍋，一上午的訓練成果，在此時煙消云散。
各班的教官起先還試圖鎮壓，后來實在無可奈何，就隨學生們去了，但他們臉上的表情，分明是在計劃著下午如何找回場子。
夏秋時節晝長夜短，而且中午炎熱，所以午休時間很長，好像國慶后就會更改作息，但現在擁有近2個小時空閑時間的汪塵，不得不在媽媽的安排下回家吃飯，胖子只好自己去找飯轍。
食堂，是大多數學生的就餐選擇，但胖子不喜歡那么多人的環境，而且食堂的味道也確實讓人不敢恭維。
他一般都會選擇去校外的店鋪覓食，不僅選擇豐富，而且味道也出色的多，對于自己的一身肥膘，他可是從不虧待的。
二人都是要出學校，就又結伴同行了一段路，可才看見學校大門的時候，胖子卻突然定住了腳步，汪塵疑惑地回頭去看。
胖子一臉懊惱地說道：“傻逼了，把江惜云給忘了！你先走吧，我回去看看！”說完，也不等汪塵回應，就快步往回走了。
“還說和她沒什么！”汪塵看著胖子漸行漸遠的背影，不屑地嘀咕了一句，便自己走了。
又走上了通往醫務室的路，朱明煦此時非常難受，本來劇烈運動后小腿就像灌了鉛一樣重，再加上剛才的休息，肌肉中的乳酸起了反應，他現在每走一步都能感覺到小腿在輕微的顫抖。
要不是想到江惜云早飯都沒吃，還餓著肚子在打點滴，他實在是不愿意多跑這一趟，不然這會他都已經美美的吃上飯了。
朱明煦硬著頭皮，以最快速度趕到了醫務室，卻被校醫告知，江惜云吊完葡萄糖后就已經走了。
惱怒的朱明煦暗罵這小妮子真不講義氣，又后悔自己白跑這一趟。他已經不想再長途跋涉出學校吃飯了，想著折騰了一圈，這會兒食堂人應該也少了，就獨自生著悶氣往食堂走去。
果然如他所料，學生們的吃飯速度都很快，食堂里只剩下了零零散散的幾桌女生，不過也不是在吃飯，而是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說著什么。
可是人少了菜也少了，朱明煦看了一圈也沒什么愛吃的，就隨便湊合打了點，端著飯盆找到了角落處的位置坐下。
填飽肚子后，就還剩一個小時不到的午休了，要是平時他可能還會回房子里休息一會，但今天實在是懶得再動了，好在食堂里的設施齊全，又是風扇又是電視的，他就這么靠在座椅上，打發了這段無聊的時間。
下午的軍訓內容和上午差不多，應該是這一周的軍訓內容都差不多，沒了江惜云的干擾，朱明煦又恢復了乖寶寶的老實模樣，也可能是黑面神給他的懲罰太恐怖，反正剩下的幾天，再也沒出什么幺蛾子了。
最后一天的檢閱儀式后，教官和學生們做了簡單告別，大家‘依依不舍’的目送了這群魔鬼離開后，又被各班班主任帶回教室。
朱明煦隔了6天，再一次見到了江惜云，她依舊是把“誰也別來惹我”這幾個字刻在了臉上。
本以為自己和她的關系近了點，在一次偶然的對視時露了個和善的笑容，誰知道卻被她給無視了，這一舉動再次加深了朱明煦對她不講義氣的看法，心說活該沒人跟你玩！
不過他今天心情很好，并沒有把江惜云放在心上，全程都是傻呵呵的聽班主任說話。
班主任今天難得沒有啰嗦，用了極其精簡的語言，告知了大家國慶放假的具體細節，然后就宣布了假期的開始，這也是開學以來，班主任第一次被全班同學歡呼聲送出教室。
困獸脫籠，那場面別提有多轟動了，隨著一個個班級的陸續解放，就像是水溫從99℃升到了100℃，整個校園瞬間沸騰起來。
不過，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對放假那么在意，此時的汪塵和朱明煦就是一組強烈的對比。
汪塵其實也沒什么太大的不同，他本就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死樣子，現在依舊如此，只不過放在這樣的氣氛里，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旁邊已經哼上小曲兒的胖子，看到汪塵情緒不高，不得不降低了音量，逐漸收聲。
也難怪，本就處于他媽媽的高壓統治下，又和自己的心靈支柱失了聯，長假對他來說確實沒什么意義。
二人跟隨人流朝校外走去，胖子用胳膊肘試探的捅了捅一旁愣神的汪塵，還好，他的腦子還沒飛遠，很快就回過神來，把一個詢問的眼神拋了過去。
“你明天有安排嗎？”胖子沒回答汪塵，反而賣了個關子反問他。
汪塵沒興致和他逗貧，隨意地搖了搖頭說：“應該沒有。”
得到肯定回答后，胖子莫名就來了勁，一拍汪塵后背興奮地叫道：“那你明天和我一起去市里吧！”
三中位于w市的郊區，到市里要一個小時左右的車程，汪塵不喜歡折騰，一想到這么遠，心里就猶豫了，也不好直接拒絕，就問胖子去市里干嘛。
胖子一臉賤笑，吞吞吐吐了半天，才說出原因：“那個，我，我約了黃笉，明天去找她玩！”
“你他媽腦子有病吧！”汪塵直接罵了出來，并繼續他的攻勢：“你倆約會，帶我去當電燈泡？活該你追不到她，以前罵你傻逼還只是語氣詞，現在你是真傻逼了？”
胖子自然知道汪塵的心情，但他也是迫不得已，只好無奈地解釋道：“你先別急啊！聽我說完，我也是無可奈何才出此下策的！雖然我很喜歡你用約會這個詞，但實際并不是，我約她的說辭是老同學碰個頭聚一聚，她問我都有誰，我說就我和她，她覺得就我們倆會尷尬，說要再找一個人一起，我一聽這可不行啊，她再找個人我不就啥也干不了了嗎？當時就立刻想到了你，沒想到黃笉居然干脆的答應了！帶你去只是個由頭，你到時候看情況回避就是了，就當幫哥們一把，哥們的終身幸福可就全仰仗你了！”說完還雙手合十，連連做著祈求的姿態。
聽了胖子的這番說辭，加他的這副模樣，汪塵著實不好再推辭，只好硬著頭皮勉強答應：“行行行！怕了你了！別拜了！別拜了！我還沒死呢！”
被汪塵一阻止，胖子立即停止了‘祭拜’動作，并對汪塵的應允進行了馬屁感謝：“死不了！死不了！等我以后和黃笉結了婚，你可就是積了大德，會長命百歲的！”
胖子這人的腦回路比較奇特，想象力極其豐富，以前和黃笉碰一下手，就能把以后孩子叫什么想好了，汪塵已經是見怪不怪，只好搖了搖頭表示無語，不忍去打破胖子的美好幻想。
各懷心事的二人分頭走在了回去的路上，朱明煦那邊自然是歡天喜地，心思全都惦記著明天的美好，而汪塵這邊，依舊是被烏云籠罩般的灰暗，身邊的一切都沒辦法讓他提起精神，用他自己的話來形容，就是一具活著的尸體。
和朱明煦分開后，他并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繞了遠路，來到了另一條街上的一處商店里，把他引過去的，正是他現在緊緊握住的公用電話。
汪塵已經記不得這是多少次撥打這個熟悉又陌生的號碼了，熟悉在于，這串數字他已經能倒背如流，而陌生，是因為電話那頭傳來的，始終是冰冷的人工提示音。
無數次的無法接通，讓他越來越恐懼按下那些數字，但揪心的思念，又讓他無法停止一遍遍重復性的動作，可結果卻還是讓他無奈的。
“為什么！你是故意的？還是出事了？還是……”汪塵腦子里不停地閃出各種可能，這些有可能的原因，無限的放大著他的焦慮，攪的他整個人都快炸了。
不得不放棄回家的汪塵，在路上逼著自己盡量消化掉這些不好的情緒，因為回去之后，還有另一種更不好的情緒在等著自己，從這方面來比較，他真的是一個很能忍的人了，要是換成朱明煦，估計早就受不了崩潰了。
每次都希望這條路能永遠走不到頭，每次卻又很快就站在了門口，汪塵習慣又不習慣的推門進去，用一種冰冷的語氣輕喊了一聲：“我回來了。”
這句話一方面是喊給他媽媽聽的，另一方面也是說給自己聽的，告誡自己環境已經變化，態度也該切換了。
“塵塵回來啦！先洗洗手把桌上的水果吃了啊！我給你買了幾套最新的模擬題，吃完上樓先寫著，媽媽一會和你說點事！”媽媽總是能第一時間聽到開門聲，并早早做好了迎接他的準備。
汪塵坐在餐桌前，看著擺在桌上的果盤，里面依舊是各種被精心切成方便入口大小的水果塊，但他卻吃的難以下咽，因為這些并不是媽媽無償提供給他的，換取這些的代價，便是成績與服從。
雖然他是在爺爺奶奶身邊長大上學，但他卻絲毫不缺父母的關心，每天準時的電話，都會詳細詢問著他一天的進度，當然，全都是學習方面的。
一直以來，一種無形的壓力充斥了他的全部生活，似乎分數，就是他在父母心中的價值，數字越高，自己的份量就越重，而且那個數字還只能升不能降，一旦下降了，更加周到的關心就會接踵而來，不過汪塵從很小就知道了，那些關心并不是沖自己本身，只是在鞭策他把分數提上去。
一口接一口，汪塵一言不發，默默吞下了那盤水果，他甚至連味道都沒有嘗出來，反正那里面也沒有他愛吃的，都是媽媽認為對他好的，味道，可能是最后才會被考慮的。
“我回屋了。”吃完后，汪塵打了一聲招呼，便按照囑咐回了房間，那一聲聲毫無感情的交流，在他眼里不過是服從命令的匯報罷了。
因為有媽媽陪讀，他們租的這個房子和朱明煦那間比起來，要大的多得多，是個二層閑置門面房改造的，他的房間在樓上。
雖然空間很大，但汪塵絲毫沒有感到自由，反而被媽媽帶來的壓抑感死死地束縛住了手腳，因為從生活上到學習上，他已經全部被安排好了，但凡想有一點變化，都需要及時匯報。
所以他很羨慕朱明煦，羨慕他那間無拘無束的小屋子。
汪塵坐到書桌前，看著新出現的一摞書，應該是這七天的量了，果然，連假期都早早被安排好了，他還天真的以為能有一點自己的時間呢！也好，有借口推掉朱明煦明天的尷尬行程了。
噔噔噔，輕而急的敲門聲響起。
用不著他說請進，門就已經被打開了，對媽媽而言，敲他的門只是禮貌，并不是詢問。
“塵塵啊！媽媽要回家一趟，我爭取7號前回來，你這幾天盡量把這些題做完啊！生活費我給你放在茶幾上了，冰箱里也還有一些吃的，手機先給你用幾天，媽媽會天天聯系你的，你要自覺一點知道嗎？”說完，寵溺地摸了摸汪塵的頭便出去了。
良久，汪塵才反應過來媽媽剛才說的話。
“我是不是，自由了？”他不敢相信地問自己，又回憶了一邊媽媽剛才的話，確定了自己沒有理解錯，終于，嘴角露出了一個，在這個家里很久沒出現過的笑容！
但現在還沒到放肆的時候，他一邊若無其事地做著試卷，一邊豎著耳朵聽著樓下的動靜。
等了好久，才聽到了媽媽的出門聲，他還是不敢輕舉妄動，又等了好一陣子，確定媽媽不會突然折返，才躡手躡腳的下樓查看。
四下巡視一周，沒有發現異常后，汪塵的目光落定，果然，茶幾上放著幾張鈔票，正被一部手機壓著。
他一個縱身跳到了沙發上，沒有去動那些錢，而是一把抓住了手機。
他不是沒用朱明煦的手機給蒙蒙打過電話，結果和公用電話是一樣的，但他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再一次撥出了那串號碼。
最后的那一絲希望也宣告破滅，他放下手機，癱倒在沙發上，目光呆滯地仰面盯著天花板。
汪塵一遍遍地回想著，當時蒙蒙和他告別時的情景：就算我暫時不在你身邊了，你也要記住了，你的歸屬權永遠是我的！
蒙蒙的這句話不停回蕩在這間空曠的屋子里，汪塵當時聽到這句話有多甜，現在就有多刺耳。
“你是不是，放棄你的權利了？”汪塵在心底詢問著，眼淚不爭氣的從眼角滑到臉頰，那溫熱的感觸，就好像那天蒙蒙落在他臉上的輕吻。
他發現自己有了能把一切都和蒙蒙聯系上的能力，但這種莫名其妙的聯系會不斷的幻化成一根根鋼針，扎的他的心痛極了，可又沒辦法停下來。
好想她。
可，除了回憶，現在他的身邊沒有任何關于蒙蒙的東西，因為怕媽媽發現，都被他鎖在了自己家里，不敢帶來。
他此時太需要一件和她有關的東西來緩解疼痛了，突然，他想起了QQ空間里還存了她的照片。
汪塵立即坐正身子，重新拿起了手機，翻了一遍才想起來，在把手機上交前，他已經卸載了QQ。
此時他也顧不上這張手機卡沒有流量的事，急匆匆地下回了QQ，安裝完成，笨拙地輸入賬號密碼，由于太久沒登，他甚至輸錯了三次才登陸成功。
一瞬間，潮水般的信息涌入屏幕，發送者都是來自同一個人：蒙蒙！
從大悲，到大喜，汪塵激動地險些跳了起來，迫不及待的打開了聊天窗口，從第一條一直翻閱到最后一條。
“塵，飛機真的飛得好高啊，我有點害怕，要是你能在我身邊握住我的手就好了，想你的第一天！”
“塵，這里的東西我一點都吃不慣，想吃辣條了，嘻嘻，想你的第二天！”
“塵，我今天因為語言不通被人嘲笑了，好難過，求安慰！想你的第五天！”
“塵！我今天才發現我的號碼有問題，居然打不通了！聯系不上我你是不是好著急！我錯了！嗚嗚嗚！想你的第十五天！”
“塵！我求爸爸托人在國內新辦了個號碼寄了過來，你要記住哦！盡快打給我，我都快忘了你的聲音了！想你的第二十四天！”
“塵，今天好難過，在學校被孤立了，好想你能在我身邊！想你的第六十八天！”
“塵！我在這邊交到第一個朋友了！她人超好的，有機會一定介紹給你認識！想你的第七十二天！”
“塵，我今天實在忍不住給你打了個電話，但是你關機了，我真的好想你，求求你快聯系我吧！想你的第九十天！”
……
一百多條信息，汪塵反復看了好幾遍，屏幕上已經滿是淚水，直到視線完全模糊，他才想起來拭去。
傻逼！傻逼！大傻逼！
汪塵不停地在心里罵自己！
每一天！每一天蒙蒙都會給他發消息，訴說對自己的想念！而他，居然剛剛還在懷疑蒙蒙對她的感情！自己真是天底下最傻逼的大傻逼！
新號碼早在瀏覽過程中就已經背了下來，他又一次忐忑不安地撥了出去。
汪塵并沒有考慮到蒙蒙那邊是否還在上課，畢竟這邊的國慶不是那邊的國慶，但好在現在已經六點多了，聽筒里只嘟了兩聲，就傳來了接通的聲音。
“喂……”長時間沒說話，汪塵的嗓子一時還不適應，聲音沙啞的像個老人，但這并沒有影響對方的分辨力。
“塵！”蒙蒙堅定有力的喚出了那個許久沒說過的稱呼，似乎是愛人間的默契，她根本無需確認，就能知道對方是自己心里所想的那個人！
兩兩無言，時間和距離的阻礙，讓他們暫時沉默，不一會，蒙蒙那邊聽到了男人的哭泣聲，緊接著，汪塵這邊就聽到一聲傻笑，然后也傳來了更加肆無忌憚的哭聲。
二人就這樣花費著高昂的電話費哭了許久，以這種奢侈的方式互訴衷腸，發泄著長期的思念……
一對相隔千里的戀人，在今天重新建立了聯系，而另一個人，將在明天去赴心上人之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