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得病后就顯少有能提起興趣的事情,面目上除開剛得知不能再站立行走時猙獰、痛苦的神色外再看不到其他顏色。
整日整日的將自己關在房間,把窗簾拉的嚴實,有時會留出一條縫觀察樓下經過的行人,望著他們跑、跳……腦海中不自覺幻化成自己,想象自己跑跳的樣子,然后憎惡的捶打雙腿一拳又一拳,彭彭的聲音一下接著一下,腿上卻像打入進棉花一樣從未反應過任何痛感。
淚水溜過指縫,門后傳出抽吸鼻子的聲音,我從未沒在意過。后來我才知道原來我每一拳的痛感都捶進了母親的心里,然后化作眼淚也奪眶而出。
曾經的同窗好友,親戚斷斷續續的來探望,說是探望其實我從未接見過,所有人我都拒之不見,擱著木門偶爾我也聽見她們勸慰母親會過去的之類的話語。還有摯友隔著門對我喊,我的名字然后又啞然一言不發。我的嗓子除開痛苦的低吟外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也該喪失語言能力了吧。
就這樣了半年,每天麻木的接受混著母親眼淚的洗澡水擦洗,麻木的咀嚼不知味的飯菜,大多都是咀嚼兩口后放下筷子再沒有拿起,如今吊著這條賤命的原因無非是母親希望我活著。
我茍延殘喘著,整日需要吃大量的藥維持生命,母親整日需要辛苦的做工消耗自己生命去維續我的生命。她的腿其實也沒那么健康,時長走一段路后就酸疼的過分,可一個家供不起兩個病人,她只吃著廉價的藥品緩解著疼痛不舍再多花一分錢去做檢查。
為什么呢?我的家庭我的人生如同這房間一樣昏暗一片看不見任何一絲光亮,我這個廢人!還可以做些什么?憑什么呢!老天苦苦緊逼著我一個。
有一天母親抱著一束花回來,將它插在罐頭罐中送到我的房間,隨著開關的咔嚓聲房間變得白亮,百合花和尤加利佇立在瓶中呈現在我面前顯得尤為玉潔。
“我做工的主人家前兩日過節收到的花,今日見有點凋謝就不要了,我見著好看想你也瞧瞧。”
我直直盯著眼前的花不語,母親也沒在說話拉開一旁的凳子坐下,雙手就附在膝蓋上打圈的揉捏著。
“挺好看的。”
我扯著嘶啞的嗓子回答到,母親一時間的愣神隨機掛上欣喜的神色。
“現在正是春天,外面的花一朵開的比一朵艷,你要不要出去瞧瞧?”
視線慢慢低下來落在雙腿上,又是一言不發。
“沒事的,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媽給你摘回來幾朵放在這罐子里也是一樣。”
說完她艱難的扶著膝蓋起身,轉身要走,木門慢慢合閉吱呀的聲音傳來。
“去看看吧。”
我這話說得輕,甚至不如那木門的聲音大,卻仍然被母親捕捉到,木門一下又被推開,她欣喜的不斷重復著“好”,然后又反應過來似的怯怯的把門關上。
這一夜短促的很,短促到我就靜靜的一會看看桌上的百合一會看看雙腿就過去了。緊接著就是母親叮叮當當做早餐的聲音,和輕扣我房門的聲音。
這天風很大,太陽卻明媚的緊,母親給我圍上她近來新打的紅色圍巾,嘴里念叨著還是紅色喜慶。然后推著我往公園走去,白花花的海棠花充盈著小道兩旁,路面的磚凹凸不平輪椅也顛簸不斷。母親也時長走一段路就借口看花停下來休息。
“這海棠花開的可真旺”
旺怎么不旺,過去平視就可以望見的花蕊如今旺盛生長到我需要抬頭才能看到的高度。
一圈下來,看了不少花,母親意猶未盡的望著花朵,手上推著輪椅和我慢慢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