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炮仗,沒有花轎,沒有喜服,什么都沒有!
一頂破轎子把人抬走了!
村民們看了個笑話,嗤笑夏文安白送了個孫女給人,坐等著看說大話的小姑娘如何收場。
擁有21世紀現代中醫博士靈魂的夏小霜之所以敢打賭,八成是在賭自己的技術,余下她相信前世醫療技術在這個時代同樣適用,畢竟岐黃之術源遠流長。
上輩子,她被席卷全球的瘟疫一擊斃中,都沒好好孝敬父母就掛了。
誰知老天給了她第二次生命,做了夏文安的孫女。關鍵還做了夏文安的兩次孫女。
前世她空有一手好醫術卻救不了自己,這一世她無論如何也要珍愛生命,呵護身邊親人。自己父母沒享到女兒福,她很遺憾,這一回誓要杜絕。
到了時府,鋪天蓋地的紅色,明擺了一切早已預謀好,夏小霜任婆子給自個洗澡和套喜服,待屋子里傭人散去,屋外響起酒席聲,便一把拽下蓋頭,扔了。
喜房不大,布置的物件倒樣樣精致而考究,樸華而富有韻味。喜床被三四層帷幔遮了個嚴實,密不透風的樣子。
小少爺就睡在那里頭么?
她若有所思走過去,撥開帷幔,床上臥了一紅衣少年。
小人長的清俊秀熠,卻唇色蒼白,面色枯槁如紙,毫無神采可言,委實已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時孫少爺?”她試著輕叫了一句,人睡的沉沒反應,目光不經意掃到少年脖頸處。
她不由自主小心拉下少年衣領,赫然發現,領口肌膚紅疹隱隱,不成團聚,分布稀疏。
再輕退少年衣袖,不出她所料,手腕上零星有幾個紅點,再撩高半截袖子,露出的手臂竟通紅一片,密密麻麻布滿了紅點,嚴重的還出現了水泡和潰瘍面。
瞧了四肢,最后掀起少年上衣擺,肚皮同樣沒能幸免,甚至整個軀干長滿了紅點。由城市包圍農村的戰略可推斷,這病傳染性極強。
先前她還納悶,喜床罩了三四層帷幔,喜房除了喜婆道了幾句吉利話,其他下人跟活死人一樣只會喘氣,原來是隔少年的病。誰染了,誰可就倒霉了!
為避免傳染,手絹帕子鋪腕上再把的脈,夏小霜確定沒其他問題,正松下一口氣,一道聲音卻嚇了她一跳。
“你是誰?”
少年睜開眼睛掙扎著半靠在床上,雙手揪被子,警惕的眼神里寫滿了疑問。
“今兒是你大喜的日子,你知道么?”她不答反問。
少年一怔。
“我是你爺爺請來給你沖喜的,算是你娶了我。”她又說。
時孫少爺低眸看了自己穿的衣服,又瞧了滿屋子的紅綢緞,紅囍字,眼睛水霧似的,“他們說要給我沖喜,沒想到這么快。”
“你相信你爹的話么?沖喜病就好了,你當真信我能救你么?”夏小霜擁有成熟的靈魂,但生疏于和小孩打交道,試圖做個幾歲小孩的樣子來。
“我爹找遍天下名醫個個束手無策……你一個比我還小的女娃娃又能怎么救我。”少年慘白的臉上露出苦笑,無奈搖頭。
“說不定,我真可以救你。只要你幫我保守秘密,不告訴任何人就行,不然法子就不靈了。”
醫術,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輕易顯露。反正眼前的少年看著十五六歲的模樣,估計早熟不到哪兒去,隨便糊弄過去就是了。
“我可以答應你。”少年說。
“你有沒有信得過的丫頭?我寫個方子,讓她重新給你熬藥。”夏小霜已經著手寫方子了。
“啊?這么快?你不用問問我得了什么病?”少年很是驚訝,同時看清了夏小霜蠟黃的小臉,瘦弱嬌小的身材。
“看你身上手足滿是紅點,還出現了水泡和潰瘍,郎中是不是說你得了天花,治不好了?還說你這病會傳染人?”
“你怕不是算命的吧,說的全對!”少年盯著女娃娃,聽到這些話心里又驚。
“別擔心,你得的不是天花!就是感染了季節性病毒造成的皮膚病,等會我幫你擦擦身子,第二天就會好很多。放心吧。”
自己的小相公和時老爺真是天壤之別,單純的很,一顆好苗尚未被染,這讓夏小霜很高興。
時小少爺朝門外喚了聲,用父兄威脅丫鬟保守煎藥及藥方秘密,小丫鬟不敢不從進來領了方子去熬。
不一會兒,藥被送來,夏小霜把藥汁倒進洗臉盆中,用棉布濡濕微留些藥水,打算給時小少爺擦身子。
“你脫我褲子做什么?”時小少爺一臉惶恐,一雙手按下夏小霜的手,除了貼身丫鬟,所謂的娘子竟這般主動不知羞恥?
他身子一抖,夏小霜翻了個白眼問,“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時小少爺更懵了,“問這作何?”
夏小霜嘆一口氣,反正時聽白小屁孩一個,不嚇嚇他,估計不會乖乖聽話,“時聽白,你記住了,我叫夏小霜,是你娶進門的10歲娘子,現在要和你洞房!”
時聽白早就聽爺爺說過娶娘子洞房病就會好,想著能治好病,也就欣然接受了。
“若你所言非虛,我的病真能好,隨便你怎么下手。”
“只有洞房病才能好呦!”夏小霜一邊哄著時聽白,一邊脫光了他的上衣。
時聽白乖巧的趴在床上,夏小霜用微濕的棉布先將背部整個擦了二三遍,又擦了身前和四肢。
忙活完,夏小霜瘦弱的小身板累癱了,趴在時聽白的床邊睡著了。
屋子里油光昏暗,映在夏小霜臉上的光影竟給了時聽白一種安穩的錯覺。
他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分明就是一個鄉野丫頭,懂得點醫理而已,再說病能不能好又是另一回事呢。
房梁上有瓦片翻動的聲音傳來,時聽白斂了神色。
一個黑色身影閃進了屋子里,來人蒙著黑紗,渾身上下單兩只眼睛裸露在外。
“九叔,你來了……”時聽白咳嗽幾聲,話音糜弱。
“少爺,你沒事吧?”被時聽白喚做九叔的黑衣人,武藝超群,最擅長御竹殺人,只可惜他不曾見過。
兩人在半年前相識,據九叔的說法是主子的后代也是主子。
九叔是他娘的暗衛,半年前時聽白撞破了頭,他才出手相救,若是時聽白一直安然無恙,九叔就繼續暗中守護他,照這么發展,恐怕到死二人也見不了面。
而這次時聽白患的病,素來懂醫術的九叔也不曾見過,只好看看時老太爺有什么辦法了,先是鎮上的大夫都說沒法治,最后幾天就等來了沖喜的夏小霜。
本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放手一搏,誰能想到偏偏她還會醫術,看的房瓦上的九叔心里對小娃娃充滿了好奇。
九叔看了一眼時聽白,目光便放在夏小霜身上,“我看了你的病都束手無策,她一個10歲的娃娃卻能診出你的病因,已是厲害,方才我在上面看她寫的方子,亦是半知不解。”
“咦?這世間還有九叔看不懂的藥方?嘻嘻……大人可不能說自己不行哦,輸給小娃娃也著實丟人!”時聽白壞笑。
“哼!你個半大的娃娃家,可懂得什么是洞房呀?”九叔翻了個白眼,坐在凳子上。
“洞房……不就是脫衣服。九叔,你說我們剛剛是已經洞房了嗎?”對呀,到底什么是洞房。時聽白也糊涂了,小丫頭說和自己洞房了,自己的病就痊愈了,那他們剛剛是已經洞房了,還是沒洞房呢。
九叔的嘴臉輕彎了一個弧度,這小丫頭說一套做一套,真是個機靈鬼。
見九叔的目光一直打量著自己媳婦,時聽白有些氣惱,“九叔,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呀!她可是我媳婦……”
九叔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嚇楞了時聽白,拿起床里頭的小塊薄被子蓋在夏小霜身上。
“我又不會跟你搶媳婦,急什么。半大的娃娃,我做人爹還差不多!就是好奇,這小丫頭有些能耐。你呀,可得好好和她相處。至于洞房的問題,她醒來后,你讓她給你解釋吧。”九叔說完人就消失了。
“總是這樣,來無影去無蹤。”他最討厭九叔話說一半,又留一半叫自己猜的怪癖了,拉了拉被子頭昏沉的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