兗州城門之下,火焰帶著灰燼被風帶上高空。
城門旁是無數的死尸。
劉襄在城門上被數個瀛洲軍圍攻,最后被砍下了頭。徐晃張策和僅剩不到一千的長風軍被潮水般的瀛洲軍不斷逼退,前排瀛洲軍的槍尖上是明晃晃的鮮血。
幾桿閃著寒光的長槍刺來,張策猛地一個側身,左手發力鎖住槍身用力一拉,幾個握槍的瀛洲軍站立不穩一個趔趄向前倒去,帶著驚恐的目光撞上張策迎面揮來的大刀。
寒光一頓,六顆人頭被血泉沖上高空。
血灑在了一旁的梅花上,那是兗州百姓買來慶祝花朝節的。
“雜種們!繼續來啊!”張策渾身浴血,臉上青筋跳動,原本紅色的甲胄帶著濃濃的血腥味。
他吼聲破天,揮動大刀,又將幾個瀛洲軍砍翻在地。
后面的有些長風軍用帶血的手抹去眼角的淚水,原本稚嫩的的的臉上沾滿了血污,帶著哭腔嘶吼著沖向了那片黑潮。
他們中最小的尚未及冠,剛過十六,大都是家境貧寒,無法自立,所以參了軍。
本以為即使北蠻南下,戰火也燃不到這里。
可是瀛洲這群狼心狗肺的畜生,二十年前夏朝水師南渡瀛海給他們帶去了谷稻和冶鐵,讓他們在貧苦的瀛洲和蓬萊得以生存。
二十年后他們回來了,帶著長刀和利箭。
兗州,這個夏朝臨海的郡城,西紫川上桃花正開的爛漫的時候,這里的梅花也迎著鮮血徐徐開放,原本繁華的道路兩旁,滿是被踐踏破碎的花燈。
............
桃花在空中緩緩翻飛,最后落入穆河之中,隨著河水流向遠方。
花神宴已經結束,半個時辰之后就是春獵。
那是整個長安的貴公子們最喜歡的游戲,在冰雪消融的二月,太華山脈上有不少走獸會到西紫川上飲水吃草,小到野兔大到白鹿不等。它們都是這場游戲的獵物,長安的貴公子們將在這里用弓箭和駿馬比試誰打的獵物更多。
對于長輩們來說,這是一場不錯的看戲,可以鍛煉后輩們的毅力和體力。而對于參與其中的公子哥們來說,這不僅僅是關于騎術和射術的比拼,他們更享受狩獵時隨意掌握那些弱小的動物生死時帶來的快感,那是掌握生殺予奪的權力,是他們繼承父輩家業爵位之后在長安皇城生存下去的本錢。
金胄軍的一處較小的馬場內,熾陽騎已經將這個馬場內的戰馬清空,穿著華麗身世顯赫的貴公子們正在那里喂養自己的愛馬。
他們三五個圍在一起,商量著一會兒要使用什么戰術才能勝出。
這時,有人很是隨意的問道:“誒,你們說今年誰會拔得頭籌?還是陸謙?”
“我覺得六皇子也很有贏面。”有人回答道。
春獵之上陸謙已經連續三年拔得頭籌,趙慕沛緊隨其后。雖然他們都想在那些女孩兒們面前威風一把,奈何技不如人實在無法超越這兩人。
“六皇子雖然也很厲害,但還是稍遜于陸謙。畢竟陸謙三箭追風,實實在在的已經成為一個傳說了。”一人感嘆道,年齡相仿卻差距甚大,言語之間滿是嫉妒。
去年花朝節春獵時,陸謙在太華山下連續三箭射殺三頭全速奔跑的白鹿,所有人都嘆為觀止,明宣帝更是贊賞有加,直接升他為參將。
所以這也是這些世家公子們很在意的一點,如果在春獵中表現優異,那有可能受到皇帝的賞賜,雖然他們都是身世顯赫的貴族子弟,但皇上親自的賞賜對他們來說也是很有誘惑力的.
“傳說不就是用來打破的嗎?我覺得今年六皇子可以勝他。”
一個略帶狂傲的聲音在剛剛那人背后響起,由遠及近。
“兄臺此言差矣,要我說啊六皇子與陸謙還是......”那人邊轉身邊說話,但話未說完,當他看清來者是誰時,感覺喉嚨像是被魚刺卡住了般,后面的話無論如何都不再敢說出口。
趙慕沛咧嘴大笑,“那你倒是說說我與陸謙還是怎么了。”
那人不敢再說之前的話,心跳加速,斟酌著用詞說道:“那當然是六皇子自幼習武,武術騎術射術樣樣精通,今年定能勝過陸謙。”
“哈哈哈,笑話,陸謙乃是上督之子,出身軍武世家,他自幼不習武?”趙慕沛當然不會信這種溜須拍馬之詞,他也知道這些人不信他能贏,所以又用一副惡狠狠的表情補充道:“我知道你們不信我能贏,今年就擦亮你們的眼睛給我瞧好了!看我怎么贏陸謙那個狂妄的家伙。”
……………
穆河之畔,笛聲悠揚。
幾只藍色的鳥兒似是能聽懂笛聲,竟圍繞著陸謙飛舞起來。
“誰家玉笛暗飛聲。”蕭語涵踩著鋪滿桃花的小路慢慢走來,三千青絲柔順而下,如碧波流淌。
“可這里不是洛城。”陸謙收起玉笛,伸出右手,一只鳥兒就落在他手心,撲扇著淺藍色的翅膀,晃動著可愛的腦袋。
蕭語涵微微一笑,輕輕撫摸鳥兒的羽毛,“他們好像很是關心誰能拔得今年的頭籌,你倒好,像個無事人一般。”
鳥兒又跳到蕭語涵手中,一雙眼睛在蕭語涵絕美的臉龐上瞄來瞄去。
“我本就不在乎那些所謂的虛名。”陸謙伸手觸摸蕭語涵的臉龐,兩人目光相聚,“我在乎的是奪得第一之后,請皇帝陛下賜婚。”
蕭語涵望著陸謙,眼眸中似有秋水流轉,像一灣淺淺的清潭。蕭語涵退后兩步,藍色的鳥兒從她手中飛離。
她嫣然一笑,撩起耳間的發絲,臉上泛起淡淡的紅暈,“你就那么確定我愿意嫁給你?”
佳人一笑百媚生,十里桃花無顏色。
陸謙看的有些癡了。
“謙哥哥!原來你在這啊!”
趙慕羽的聲音由遠及近,眨眼便已至二人跟前。
蕭語涵最先回過神來,看向趙慕羽說道,“羽蝶公主,你怎么來了?”
陸謙則是頓了那么一下,才緩緩說道:“是春獵要開始了嗎?”
趙慕羽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好奇的打量著兩人。
“公主?”陸謙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們兩個......”趙慕羽的臉上浮起一抹狡黠的笑容,露出兩顆虎牙,“不會是在...那什么吧?”
“......”
“......”
兩人都無言以對,不知如何答話。
看著不說話的兩人,趙慕羽反而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臉上的笑容都要收不住了,笑嘻嘻的向后退去,“哦哦!那我不妨礙語涵姐姐和謙哥哥的事情了,嘻嘻,我只是來喊謙哥哥春獵要開始了,要快些來哦!”
說完,趙慕羽拔腿就往后跑,但剛跑兩步,她就感覺自己的頭好像撞到了一塊石頭之上,撞得她腦瓜疼。
“唔...好痛!是誰!?”趙慕羽一邊揉自己疼得不輕的腦袋一邊抬頭,想要臭罵一頓這個不長眼睛的家伙,但是剛一抬頭看清來人,好不容易積攢的怒氣一下子就泄了。
來人氣宇軒昂,中氣十足,堅毅的臉龐棱角分明。他對著趙慕羽笑道:“你覺得會是誰呢?我們可愛的羽蝶公主?”
說話聲音洪亮,帶著幾分捉弄。
趙慕羽順勢把頭埋在中年男子懷里,撒著嬌道:“嘻嘻嘻......那當然是大夏最威武的天戰叔叔了。”
“哈哈,就你嘴巴最甜。”中年男子輕輕地敲了一下趙慕羽的腦袋。
此人正是夏朝風雷二將中的雷霆將軍雷天戰,與風暴將軍柳若風共為夏朝的上將軍,軍中地位僅在上督陸成之下。
雷天戰戰功無數,與陸成南征南疆之時曾為陸成擋過一發流矢,對陸成有救命之恩。所以陸家與雷天戰關系頗為不錯。
“天戰叔叔。”后方,陸謙和蕭語涵恭敬地作揖。
“嗯,你們三個不去看春獵,在這里呆著作甚?”雷天站問道。
這時趙慕羽從他懷里跳脫出來,一臉俏皮的說道:“我們就是準備去春獵啊,這不正巧遇到天戰叔叔你了嘛。謙哥哥說他今年定能力壓群雄,奪得第一!”
“哦?”雷天站挑了挑眉,頗感意外地說道:“陸謙好小子,沒想到你也有這么狂傲的一面,哈哈哈!莫不是為了語涵丫頭?”
陸謙愣了一下,然后看向身旁的蕭語涵,眼神變的堅定,對著雷天站說道:“回叔叔,陸謙愛慕語涵,所以這第一定是要拿的。”
蕭語涵在一旁害羞地低下了頭,“天戰叔叔,你還是這么愛捉弄人。”。
“哈哈哈!”雷天站爽朗大笑,“語涵丫頭你也別害羞了,你們兩個可是我看著長大的,青梅竹馬,金童玉女,才子佳人,到時候定能成為一段佳話。”
聽到這些,趙慕羽眼中的失落一閃而過,各種話題跳躍著從她嘴里說出,四人相談甚歡。
良久后,春獵即將開始,雷天站開口道:“好了,都不要貧嘴了,快去準備春獵吧。”
三人與雷天站又說了幾句,才一起朝著春獵的方向離去。
雷天站看著三人的背影消失之后,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一揮袖袍,朝著桃林深處走去。
不多時,在一桃樹密集桃花盛開的地方,有一金胄軍士打扮的人疾步走到雷天站身后,他微微欠身,恭敬地說道:“上將軍,一切都以安排妥當。”
雷天站背對著來人,說道:“處理干凈了嗎?”
“一切已處理干凈,尸體已經喂虎,房屋來不及拆除,屬下已名三位經驗豐富地斥候前往喬裝村民。”
“嗯,不錯,退下吧。切記萬事都需謹慎,不可被人發現任何蛛絲馬跡。”雷天站滿意地揮手示意那人離去。
來人恭敬地作揖,轉身離去。
雷天站望著春獵的方向,眼神中閃著冷冽的寒芒。
“桃花流水杳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可惜了這片十里桃林,也可惜了那絕美的女子。生在亂世,紅顏便是禍水。”雷天站自言自語道,笑了笑,大步朝著春獵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