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出口,田瑭也不得不承認,蔣綱說的是對的。他的出手,實際上是變相的救了自己。而且,他還放走了田瓔。
“我確實喜歡用腦子,不過我已說過,這次我不是針對你而去。”蔣綱舔了舔嘴唇,“話說回來,你家那件事,對于我來說確實也是錦上添花。”
“無恥!”田瑭心中疑慮,嘴上卻不饒人。
“說明白了吧,有你沒你,都影響不了我的大局。不過正巧撞見了你家的事,考慮到大公子給你送過女人,說明他很器重你,便想順帶和你合作。”蔣綱笑了起來,“你是聰明人,不需要我再多說,你也會知道我的意思。”
田瑭喝下去的酒終于開始上頭了,他努力想要從蔣綱言語的亂麻中找出線索,卻越來越難做到。
“我知道你是聰明人,我也相信你會做出聰明的選擇。”見田瑭不勝酒力,蔣綱最后說道,“當然,你是否愿意合作,并不影響我的大局。”
“你個狗日的!”田瑭努力把這句臟話咬得特別清楚。
“哈哈哈!”蔣綱聞言放聲大笑,“痛快!”
兩人談話再次終止,不過蔣綱認為他需要說的和能說的,都已經說了。
田瑭把該發泄的和能發泄的,也都罵了過去。
算是搞了個旗鼓相當。
再把注意力放到廳堂內才發現,氣氛雖然依舊熱烈,但舞女們已經不見了,管弦絲竹之音也被鐘鼓之聲掩蓋。
正納悶,見剛剛抬尸體出去的侍衛們又進來了,列著整齊的隊伍,踏著整齊的步伐,喊著整齊的號子,行進到廳堂正中。
帶著血污和泥土的軍靴把華麗的地毯踩得一片狼藉。
“我等以軍陣舞為諸位將軍,諸位大人助興!”侍衛們異口同聲,聲振屋瓦。
“好!”“好!”文武齊聲叫好,熱烈歡呼。
侍衛們一共二十人,在小小場地上顯得有些擁擠,但他們畢竟是公孫度的親衛,場地限制并無大礙。
絲竹之聲徹底斷絕,伴隨著鏗鏘鐘鼓之聲,侍衛們持刀在手,神情肅殺。
他們或二人一組,成背靠背的肉搏陣;或四人一組,成肩并肩的廝殺陣;或十人一組,成人跟人的突擊陣;或二十人集合,成刀挨刀的對峙陣。
陣法切換嫻熟,陣型法度森嚴,不愧遼東精銳中的精銳。
不止武將們看的熱血沸騰,不迭叫好。就連文官們也血脈噴張,連聲夸贊。
陣法表演結束,侍衛們又接連舞劍、軍操、對練,一出比一出剛猛。
所有人都很喜歡這樣的表演,甚至比看舞女們扭動腰肢更來勁。
蔣綱倒是依舊淡定,不急不躁的自斟自飲。
田瑭是沒興趣看這種表演的,既拙劣,又暴力。
他很擔心田瓔,怕她犯傻返回襄平刺殺公孫度。
他也很擔心蔣綱,自己完全搞不懂他在做什么,即使抓住了零星的線索,卻始終拼湊不出一個整體的輪廓。
他更擔心的是,田瓔和蔣綱這兩個本來不互相干的人,竟然扯到了同一件事情之中。
廳堂內的氣氛越熱烈,田瑭越覺得不寒而栗,這是公孫度在赤裸裸的宣示武力。如此殺氣騰騰的所謂表演,不過是他的宣言。
今日宴會結束后,一輪新的狂風暴雨將在襄平上演。
這一次,田瑭沒有喝醉。一方面是因為他一直保持著高度的緊張,以防被蔣綱乘虛而入。另一方面,酒宴上真正找他喝酒的就司馬器一人,其余人不過意思意思罷了。
目送司馬器被牛三接走后,田瑭一個人沿著襄平城的主干道回家。
走出依然設立著的路卡,他看到陳信站在街角,一邊凍得搓手跺腳,一邊不時朝自己這邊張望。
今天是解除宵禁的最后一夜。陳信可以在街上待著,卻不能通過路卡,但他還是堅持在冰天雪地里等自己。
田瑭心頭一陣感動,在這個世界上,終于有人真正關心自己了。
陳信也看到了田瑭,小跑著上來迎接,并從背上的包袱里取出一件披風給田瑭披上。
“你自己剛才怎么不披?”田瑭略帶不滿。
“公子,這披風是方姐給您新做的,我怎能披。”陳信忙不迭給田瑭整理著披風。
“咱們一家人,不可再分彼此,不然我會發火!”田瑭佯裝惱怒。
“是!是!公子,咱們回家吧。”陳信看出田瑭沒喝太多酒,但還是稍微扶了扶他。
圓月灑下銀輝,清晰的勾勒出街道的輪廓。兩人并肩而行,田瑭本就不濃的酒意也漸漸被冷風和偶爾從旁邊駛過的馬車驅散。
陳信并不會主動跟田瑭說話,田瑭心中想著蔣綱的事情,也不主動言語。兩人就這樣沉默著一路回家。
將到自己小院,田瑭還是不能理清頭緒,便對陳信說:“你再辛苦跑一趟太史慈那里,他們若還未休息,就把他們三人都請到家里來。”
陳信什么也不說,只點了一下頭,便加快腳步拐進了前面不遠的巷子。
太史慈他們和田瑭住的不遠,沒多久應該就能到,田瑭想著,一邊跨進家門,一邊讓季平熱些酒水。
不多時,太史慈兄弟三人就來了,不過他們并沒有走大門,而是習慣性的翻墻而入。
田瑭把他們引進主屋,季平端進來熱好的酒水和三樣小菜,又從外面把門帶上。
“子義、子興、子廉,大晚上的請你們過來,實在是抱歉,不過事情確實比較復雜,需要你們幫忙參詳。”田瑭抱拳拱手,說明意圖。
“無妨,我們知你今夜去那宴席會遇蔣綱,故而一直未睡。”太史慈笑呵呵的說,“你再不去找我們,我們也該上門找你了。”
“謝過諸位兄弟。”田瑭請他們坐下,然后親自給他們斟上了酒,“你們吃著喝著,我把情況大概說說。”
三人也不扭捏,徑直端杯便飲,然后自己倒酒吃菜,等待田瑭的敘述。
田瑭簡明扼要的講了他和蔣綱之間的對話,盡量原原本本的復述:“按他的意思,東衛營到我家來殺人,只是順手而為,還說無論我如何抉擇,都不會影響他的大局。”
“鳥人說話,不能全信!”程質毫不客氣的作了判斷。
“也不能完全不信。”鐘全一直很沉穩。
“不知你是怎么看的。”太史慈看向田瑭,問道,“他真是別有企圖?”
“醉翁之意不在酒!”田瑭揉了揉腦袋,“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但是我不確定。”
“醉翁之意不在酒!好句子。”太史慈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