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家喜得貴子，是好事，但是家境貧寒，多少一雙筷子就得多抓撓（掙）錢才是，建軍年年出去打工，一走就是一年，過年才能回來。在BJ建筑工地上干活，一天能掙20塊錢，半年才發一次工資，年底還總是結不清。

　　家里有6畝地，種些小麥和玉米，蘭芝在家操持著家務，還要忙活著地理的活，多虧公公幫襯，一年也能打幾千斤糧食。交完公糧，緊巴巴的夠一年的吃喝。最好的飯食就是過年能吃上一頓白菜肉渣的餃子，平常就是棒子糝粥，蒸饅頭，吃咸菜。建軍掙的錢也不敢亂花，有了老九，怎么也得另起一座宅院，蓋上幾間瓦房。

　　得虧老九出生趕上了好時候，還能批上一塊宅基地，晚幾年出生的男孩，沒有多余的地可分了。

　　轉眼七年過去了，老九也正是調皮的年紀，家里大人天天吃咸菜饅頭倒沒覺得什么，對于老九這個正長身體的孩子來說，營養哪里跟得上，在一群同齡孩子當中，格外的瘦小。身體弱到跑著跑著都會腿軟跌倒。

　　這年，在老九村北頭的新宅基地上蓋了新房子，在那時候新房的大屋子顯得格外敞亮，鍋臺都用水泥抹的光亮，除了砌磚和上瓦找了人，其它的都是建軍自己一個人完工的。在外一直都干這個，當然不在話下。

　　蓋了房，分了家，建軍一家和福生分開住了。在新家里，還是蘭芝說了算，建軍為人憨厚，不會來事兒。什么事情還得蘭芝吃得開。建軍就是干活，有什么活，只要蘭芝吩咐了，還是能干成的。

　　按理說蓋了新房子那是好事，但是對于建軍家來說，那真是扒了一層皮下來。幾年的積蓄都進去了，還拉了饑荒。日子就更緊吧了。

　　袁福生養著幾頭豬，每每賣了錢，都會接濟建軍，還會給老九買上些拆骨肉打打牙祭。

　　這天袁福生賣了出欄的豬，過來看老九?？吹嚼暇旁谠鹤永锖托」吠嫠＃@只小狗是建軍前些天回來拿衣服，從工地上抱回來的，是一只德牧，只有一個月大。

　　袁福生進院子看見老九說：“九兒，你看爺爺給你拿什么來啦？”

　　老九一看站起來就跑過去：“爺爺，是肉?！?p>　　袁福生說：“拿去吃吧，別一下子吃完啊，省著點吃。”

　　老九看到爺爺拿來的肉，欣喜若狂，坐在板凳上吃起來。

　　李蘭芝一看公公來了說：“爸，屋里坐，您不來我也想找你去呢?！?p>　　袁福生說：“什么事?。俊?p>　　李蘭芝說：“老九唄，人家孩子都該上幼兒班了，我給他報名，人家不要?！?p>　　袁福生說：“怎么不要呢？咱們這特殊還是怎么了？”

　　李蘭芝說：“人家說八月和以前出生的能要，之后的得下一年，您看就差那么一個月，我說了他們也不聽，您跟校長說說，別等一年了，在等就八周歲了，人家八歲都上一年級了，落下了?！?p>　　袁福生說：“行，我這就上學校找他去?！?p>　　說完，袁福生出了屋門，摸摸老九的頭，讓老九聽話，別淘氣，然后去了學校。

　　袁福生到了學校，透過教導處的玻璃看見校長正在屋里寫著什么，也沒別人，敲了一下門就進來了。

　　鄭校長一看是袁福生，站起來說：“叔，你來啦，今天怎么有空??？”

　　袁福生說：“你說我為什么來啊？明知故問呀？”

　　鄭校長說：“奧，叔是為老九兒上學的事吧？這個往年都是這么招生，就卡在八月份?！?p>　　袁福生說：“什么破規定，我們家老九兒，也夠歲數了，都八歲了，周歲都七歲了。怎么有的村，6周歲就讓上呢？”

　　鄭校長說：“別的村是有早的，咱們村小，人少，上頭讓這么招?！?p>　　袁福生說：“你別糊弄我了，我還刻意問了問別人，人家說，6至7周歲，學校自己掌握。我們要是臘月生的，我肯定不找你來，我們老九兒就差一個月，你怎么也得收了。”

　　鄭校長沒辦法，袁福生又是大輩兒，在村里受人尊敬。鄭校長說：“那好吧，開學跟他們一塊來吧，先聽課，如果跟得上，咱們就上，行不？”

　　袁福生說：“行，就這么著，讓來就行，肯定能跟的上，你就等著看吧，我走啦，家里豬圈還得起糞（鏟豬糞）呢?！?p>　　鄭校長說：“叔，你慢走，別的你就別操心了，有我呢奧，差不了事。”

　　袁福生出了校門去了建軍家，跟蘭芝說：“九兒（在村里經常叫孩子母親時，喊老大孩子的名字，就等于是叫孩子母親），我跟鄭兒說了，讓孩子聽課去，跟得上就讓上學。”

　　李蘭芝說：“讓去就行，哪怕站著聽呢，肯定能跟上，這學要上，沒問題了。中午在這吃吧？”

　　袁福生說：“不了，我回去還有點活，你忙你的吧，我回去吃?！?p>　　李蘭芝說：“我就扎幾副鞋墊，一會就完了，您回去也沒飯吃啊，他奶奶又不做飯?！?p>　　袁福生說：“那怎么著呢？一輩子都這么過來了，我就烙幾張餅，隨便吃點得了，在這不也是吃這個嗎？她要是吃就吃，不吃也不管她了。跟一尊佛在那一矗，還得供著她怎么滴。”

　　說完袁福生就回去了，嘴上這么說，還是給老伴兒準備了碗筷。

　　王桂蓉說：“今天不是賣了豬啦！也不吃點好的，都填了別人的嘴了吧？真不自覺?！?p>　　袁福生一聽，氣不打一出來，上去就要打王桂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