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清楚那個貨場的位置后,許麟急匆匆趕到走馬街。
這兒一如既往的臭氣熏天,污水橫流,兩邊沒有紅磚綠瓦,也沒有鮮艷的閣樓飛檐,所有建筑都是灰不溜秋的,偏偏人來人往,各種人聲馬嘶夾雜其中,又顯得熱鬧非凡。
我是這條街最靚的仔了……
許麟暗自苦笑一下,看了看自己身上和周圍格格不入的灰色青袍,卷起下擺,向深處走去。
那個貨場的入口在走馬街旁邊的一條巷子里,距巷口還有十幾丈時,他就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這兒的人流明顯變少,兩邊有些或蹲或坐的閑散漢子,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對來往的行人投以警惕的目光,對于明顯不屬于這兒的他,那些目光就不止是警惕了,而是不善!
這里一定有問題,想偷溜進去看看是不行了,一念及此,他加快了腳步,徑直出了走馬街,趕回鎮魔司。
正好,陸菡還在書房,許麟推門進去。
“陸頭兒!”
陸菡放下手中的書,訝道:
“你怎么又回來了?”
許麟來不及客套,簡單說了一下在貨場發現干尸的事,陸菡聽了,疑惑道:
“你是怎么發現的?”
“回頭再說這個吧!”
許麟急道:“陸頭兒,屬下認為,現在應該馬上安排人手,把那個貨場控制起來,拿到了物證,再順藤摸瓜!”
陸菡遲疑一下,道:
“你知道走馬街有多大吧?咱們鎮魔司去百把號人,連路口都守不住!”
“總不能不管了吧?”
許麟猶豫一下,試探道:“要不,咱們找總兵大人借些兵卒?”
陸菡輕哼一聲,道:“不行!你別看那些家伙平日里對我們客客氣氣,真要找他們幫忙的話,就行不通了!得另想辦法才行!”
許麟:“……”
半晌后,陸菡似乎下了決心,拉著許麟風風火火地下了樓,道:
“你先過去,在街口等我,我去借些人馬!”
“哦!”許麟拔腿就往外走。
“你去哪?”
“你不是讓我去走馬街街口等你么?”這陸頭兒莫非得了健忘癥?許麟愕然。
陸菡瞪眼,扯著他的胳膊就往馬廄走,厲聲道:“你要走過去不成?四條腿總比你的兩條腿快吧!”
差役見了兩人,趕緊牽來一匹雪青色大馬,許麟伸手去接,又被她打了一下,“這是我的,你自己去里面選!”
看著陸菡翻身上馬,急吼吼地沖了出去后,許麟才摸了摸鼻子,訕訕道:
“老哥,麻煩你選匹大些的馬,唔……最好有陸頭兒這匹的大小!”
許麟到了走馬街街口才兩刻鐘,就遠遠見到陸菡飛快趕來,趕緊騎了馬迎上去,可惜自己的這匹馬個頭實在不夠大,坐在上面,足足比陸菡矮了個腦袋。
“陸頭兒,沒借到人?”他往后面張望一下,問道。
陸菡收住馬韁,臉上紅撲撲的,氣哼哼說道:
“我要五千人馬,卻只給了五百!還不讓我帶……”
地面搖晃起來,很快,長長一隊裝備精良的騎兵過來,將街道堵得嚴嚴實實,許麟一看旌旗,是王府親軍,當先者卻是領了鎮魔司的秦總管。
“分成百人隊,守住走馬街各個出口,閑雜人等,一律不準同行!”
“得令!”
秦總管旁邊一個威風凜凜的武將拱手領命后,便招呼著士卒涌入走馬街。
許麟下馬,拱手一揖,道:
“卑職許麟,見過秦總管!”
秦總管哈哈一笑,道:
“小許子,不錯,有前途!”
“總管大人謬贊了!”
陸菡板著臉,道:“不是急得很么,還不帶路?”
許麟上馬,就要往走馬街內行去。
“秦公公,請留步!”
正在此時,街角處轉出兩騎,當先一人還隔著老遠就振臂高喊。
“他怎么來了?”陸菡蹙起眉頭。
那人著深緋色官袍,臉型瘦削,頜下留有長須,許麟覺得眼生,便小聲問道:
“陸頭兒,那人是誰?好像和秦總管很熟?”
陸菡輕聲道:
“知府洪永釗你也不認識么?奇怪,他跑到這兒來做什么?”
居然是知府大人?這洪永釗在定州官聲不錯,深得百姓口碑,許麟也有所耳聞,但堂堂知府大人出門就只帶一個親兵?
洪永釗到了近前,從馬上躍下,拱手道:
“秦公公,多日不見了!”
秦總管趕緊下馬,抱拳一揖,道:
“原來是洪大人!秦元正這廂有禮了!”
后面轉出一大隊人馬,在洪永釗身后站定,看其旌旗,是定州的城防守軍。
秦元正詫異道:
“洪大人,這是何意?”
洪永釗哼了一聲,捋了捋頜下長須,道:
“本官也要問問秦公公,帶著王府親軍到南城所為何事?”
秦元正道:
“鎮魔司查得一些線索,向王府借了幾百人馬,到此辦案,洪大人可有異議?”
“異議?”
洪永釗臉色一肅,側身拱手說道:“圣上寬厚,容許王府留有衛隊,平日在北城維護治安也就罷了,今日竟然大張旗鼓到了南城,莫非真要置我大齊律例于不顧!”
秦元正辯解道:“事急從權,都是為了一方百姓……”
洪永釗冷哼一聲,打斷道:
“為了百姓?帶這么多王府的士卒到街上,怕要搞得定州人心惶惶,擾了百姓安寧吧!”
秦元正沉下臉來,道:
“洪大人扣這么大的帽子,咱家可擔待不起!”
洪永釗毫不示弱,道:
“本官可沒有扣什么帽子!只要秦公公馬上帶著王府親軍返回北城,此事就此揭過,上奏朝廷的奏折中,本官絕不提起半點!”
“洪大人,你在威脅咱家?”
秦元正大袖一揮,厲聲說道:“我且問你,你貴為定州知府,為何遇事不分清輕重緩急?竟然置這一城百姓的安危于不顧,捕風捉影,胡亂猜疑!”
“本官豈會不分輕重緩急?莫非在秦公公眼中,軍隊異動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兩人唇槍舌劍,你來我往,都是為了社稷安危,都是為了黎民百姓,大帽子滿天亂飛,一時竟看不出是誰占了上風。
許麟一開始聽得暗自心驚,這每一頂帽子都足以將人滿門抄斬,誅滅九族,但聽得久了,也漸漸麻木起來,對旁邊的陸菡小聲說道:
“陸頭兒,他們一時半會怕也爭不出個結果,要不咱們先去里邊查案?”
吵得正歡的兩人齊齊看了過來,洪永釗怒道:
“你敢!”
秦元正哼了一聲,道:
“鎮魔司經過圣上御批,查案是天經地義的事,有什么不敢的!小許子,你盡管去查,若是有人責難,咱家陪你去洛都告御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