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黑云翻滾,間或有驚雷若隱若現,似乎想將這整座山頭都夷為平地。
整個天水宗都沸騰了,弟子們聚在青洛崖下,伸長了脖子朝上看,他們都想親眼見證萬年來,這嚴苛的天道制衡下頭一個飛升的修道之人。
“大師姐前幾個月不是才大乘中期?這怎么就要渡劫了?”一片驚嘆聲中,一道稍顯稚嫩的詢問聲顯得有些突兀。
開口的是個看起來約莫八九歲的總角小童,待師兄師姐們都朝他看過來時,這小童撓了撓頭,有些忐忑,“我說錯了?”
他身側,身著天水宗內門弟子服的青年朝小童后腦輕拍了一下,而后一臉崇拜地望著青洛崖頂,“當然錯了,大師姐如今已是大乘后期,修為登峰造極,若是渡劫成功,即刻便會飛升仙界,我估摸著以大師姐的資質,飛升之后定不會是一般散仙,起碼是個金仙,再不濟也會是天仙。”
小童擔憂地仰望著天上已經開始匯聚的雷霆之怒,“這九重雷劫一次比一次驚險,大師姐會不會有危險?”
這話戳中了天水宗一眾弟子心里的隱憂,畢竟萬年以來,還從未有人過這最后一道雷劫,眾人靜默,無人回應。
直到青年又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小童的后腦,笑道:“你這小不點就放心吧,咱們大師姐那可是千年難遇的修煉奇才,又有法器傍身,飛升那是妥妥的。”
這青年篤定的話還未說完,青洛崖上空的天際,本來已經凝聚的雷云竟緩緩散開,驚雷化為綿綿細雨,籠罩整個青洛崖,也遮蓋了青洛崖上驚心動魄的一幕。
。。。
“妹妹,你別怪我。”尉遲婧渾身顫抖的厲害,她握著長劍,劍身穿透尉遲翎的身體,血很快染紅了尉遲翎的淡青長裙。
“這么多年,你搶走了屬于我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計較,可你為何還要跟我搶他,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小心翼翼將他放在心上,不敢讓任何人知曉,若是他一直顧著修煉,不對任何人另眼相待,我也認了。可不知從何時起,他視線就一直追著你,哪怕他做的再隱晦,我還是看得出來,雖然每回歷練回來他都會給每個人帶禮物,可珍貴的那一份總是你的,縱使你從未回頭看他一眼,他仍舊甘之如飴。明明我們三人一起長大,為何他就注意不到我?”尉遲婧面含凄苦,嬌弱的身子抖的如雨中落葉,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重傷的是她。
尉遲翎聽了想吐血。
“我沒有想殺你,我只是攪碎了你的內丹,沒有修為,你會一日日變老,待你容顏不在,他就不會再將心思放在你身上。”尉遲婧絮絮叨叨地說著,她望著眼前這張跟她相似,卻又截然不同的清冷臉龐,積攢了幾十年的嫉妒幾乎噴涌而出。明明是雙生姐妹,可她沒有靈根,無法結丹,又身子虛弱,常年離不得藥,臉一日比一日蒼白,看著實在寡淡,而尉遲翎卻是天縱奇才,從她二十歲進入金丹期后,便容顏永駐,她們娘親當年曾是引起修真界轟動過的傾城美人,父親年輕時亦是英俊瀟灑,而尉遲翎容貌更甚,加之性子冷淡,讓她更添幾分高不可攀,整個天水宗上到宗主,下到外門弟子,對她無不喜歡。
想到親妹妹將來跟凡人一樣會生老病死,尉遲婧心里無端生出一股扭曲的快意。
她倒是想看看,沒了內丹,天水宗的人對尉遲翎還會不會跟以前一樣。
當面對尉遲翎越發蒼老的面容時,那人還會不會著迷。
泓郎說得對,讓一個人死容易,讓他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懲罰。
方才動手的時候尉遲婧還有些不安,這會兒滿心快意,恨不得笑出聲來。
尉遲翎吐出一口血沫子,她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即便這樣,尉遲翎面上仍舊不見一絲痛色,她嘲諷地掃了雙胞姐姐一眼,只拼盡了最后一點力氣,罵道:“蠢貨!”
區區一把普通長劍自然要不了她的命,可尉遲婧拿的竟是消失已久的青茫劍,傳聞青茫劍中封印了一只上古神獸,這神獸最喜血腥,當年神魔大戰時,青茫劍橫掃神魔兩方人馬,飲足了血,這也使得這劍成為一把兇器,后來合多位上神之力才將此劍封印,鎮在最南邊的雙駝山。
數百年前,雙駝山發生大地動,青茫劍自此消失。
沒想到自己會死在青茫劍下,尉遲翎心情有些復雜。
尉遲翎覺出內丹一點點化為粉末,修為隨著內丹消散也化為烏有,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疼痛,比挖心掏肝更甚,她用盡最后一點力氣,徒手抓住劍刃,將青茫劍拔了出來。
就在這區區幾瞬間,尉遲翎的血已經被吸去了大半。
她抬頭,看了一眼尉遲婧,滿目嘲諷。
哪怕沒有我,你仍舊會是那個廢物。
吐出最后一口氣,尉遲翎面色平靜,緩緩閉上眼。
見尉遲翎沒了氣息,尉遲婧心里一慌,她扔掉長劍,胡亂地抹去臉上的淚,“我,我沒有想殺你,是你自己內丹出了問題,不怪我,不怪我。”
尉遲婧跌跌撞撞地跑開。
片刻后,一道人影落在青洛崖上,他先是凝神聽了片刻,而后閃身入了洞內,看到地上的人,他上前,手在尉遲翎腹部探了探,而后眉頭緊擰,低咒一聲,“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