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李希堯對姚府的第一感覺。
可是當他踏進這個偏居一隅的小院之時,卻突然發(fā)覺,這里好似有些許的不對勁。
浣溪閣。
雖然從外面來看,這浣溪閣院落的樣子和整個姚府都如出一轍,但是走近了,去發(fā)現(xiàn)這內里大有文章。比如這墻角處懸掛的燈盞,竟是整塊的翡翠琉璃;再比如這隨處亂扔的短木,竟是被寸寸折斷的萬年紫檀……
如此敗家的手筆,是乃罕見。
這樣想著,李希堯突然發(fā)覺,好像,他給予自家夫人的東西還是太少了,至少和他的岳母大人相比,真真是小巫見了大巫。
待走過月白透青的花雕石板,李希堯隨著姚落柔緩緩邁入了臥房。
說是臥房,還不如說是一間小小的居室。四四方方,沒有任何隔斷。李希堯下意識的掃過周圍的環(huán)境,微微有些差異。在這個小小的居室內,沒有桌椅,亦沒有擺設,有的只是滿目的紫色紗幔。
待他隨著姚落柔看看走到了深處。只見那翩然垂落的紗幔之后,竟是一張烏木色的小葉紫檀臺案。而那案臺之上,正端端正正的擺放著一尊靈位。
【先室姚母古氏閨名幼夕之牌位】
岳母大人。
李希堯垂首以示恭敬。
就在這時,走在前方的姚落柔突然扭頭,看了眼身后低眉順目,一身恭敬的李希堯,仿佛下定了什么決心一般。一把伸出手來,握緊。
“阿娘,我?guī)е删齺砜茨恕!?p> 這是李希堯此生第二次受到的堪稱驚嚇般的驚喜。而第一次,便是得知姚落柔嫁予他之時。
李希堯看著緊緊握住他的手掌的皙白手指,回握。
這是何等的喜悅。
李希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的夫人會將他介紹給她的阿娘,而且還是如此的鄭重其事。
其實剛剛在院子門口的時候,他確實是千方百計的想要跟過來。但是,他跟過來的目的并不是這個,因為他從沒有妄想過可以被姚姚介紹給他的岳母大人。
他想跟過來的原因只有一個。
站在院門口駐足的姚落柔脆弱的好似輕輕一碰便會破碎,這般的他,讓他不忍離開。
待他凈手,焚香。
便老老實實的磕頭跪拜。
“尊敬的岳母大人,小婿姓李,名暉,字希堯。能娶得貴女姚落柔為妻,實乃愚三生有幸,雖無功成名就,但繼萬貫家財,就算行將就木,化為萬載枯骨,也必護落柔一生喜樂,永世無憂。”
姚落柔也沒有想到,這人在剛剛進門之時一言不發(fā),原來竟然在這憋著大招。
好像,有些感動是怎么回事。
姚落柔看著三扣九拜的李希堯,不動聲色的深了瞳孔,復抬眼看向了自家阿娘的靈位,笑,“阿娘,您對這個小虎崽,可滿意?”
沒有人看見,那煙絲如縷的螢火此時猛然間亮了一下,然后又徐徐暗淡。
……
姚家書房。
隨著“啪”的一聲脆響,不僅是屋內的侍從還是屋外的護衛(wèi),全都面露驚恐的跪伏了下去。
“都給我滾出去!”一聲喘著粗氣的沙啞嗓音響起,書房大開。
數(shù)個丫鬟挨個走出來,卻是滿身水漬,雙眼紅腫,甚至有兩三個小丫鬟已經哭的難以自禁,但是她們卻沒有發(fā)出一絲一毫的聲響。
就在這時,一道妖嬈的身影從院門口處緩緩走來,帶著一陣心馳神往的芳香。
“季娘子萬福。”除了早已跪伏在地的眾人,剛剛從書房內出來的小丫鬟們紛紛屈膝行禮。
“都起來吧。”隨著女子的聲音,眾人起身的起身,站直的站直,“姚相公可在書房里?”
“在,三娘子請。”門口剛剛爬起的小廝瞬間又跪伏了下去。
女子好似很是滿意,沒多說什么,緩緩的走向了書房的門扉,可就在路過這群小丫鬟之時,她突然發(fā)出了一聲短促的驚叫,“呀,這是?”好似才看到一般。
“回三娘子,這是才良院的丫鬟,剛剛收拾完書房。”本來跪伏在一旁的小廝連忙回話,半點不敢抬頭。
“哦?是么?這收拾書房怎么弄得滿身水漬呀?”女子好似不大理解,邁著輕巧的步子湊近,仔細的瞧了瞧這群可憐的小丫鬟們,便好似恍然大悟道,“呀,莫不是姚相公又發(fā)脾氣了?”
說罷,也不等著回答,她的目光重新投向了離她最近的小丫鬟。
“哎喲,瞅瞅瞅瞅,怎得弄得如此可憐,快擦擦眼淚。”她邊說邊把自己的手絹往這丫鬟的手里塞,塞了以后卻還不放手,就在這丫鬟的手背上使勁的握著,眉眼溫柔,“姚相公他呀,就是嘴上嚴厲的,心卻是軟的,只要你們好好服侍,是不會被懲罰的,明白么?”
被抓著手的丫鬟唇色發(fā)白,卻是一步都不敢動彈,規(guī)規(guī)矩矩的屈膝道,“謝季娘子教誨。”
女子看著如此懂事的小丫鬟,臉上的神情似是更加喜悅,可那手,卻是半點不帶松開的。隨著丫鬟的臉色越來越白,跪俯在一旁的小廝哆嗦著開口,“三娘子,相爺還在等。”
“哦?”
女子下意識的一聲,小廝抖的更厲害了。
“你說的也對。”女子笑了,一臉溫柔的松開了手,然后拭去了她右手旁的小丫鬟的淚珠,再輕巧的擺擺手,“你們下去吧,這里我來解決。”
“喏。”
丫鬟們齊齊垂首屈膝,唯有剛剛那個被摸過手掌的丫鬟擔憂的望了一眼門邊的小廝。待女子的身形進入書房的門扉,丫鬟們才敢邁步離開。直到跨出院門,丫鬟們才徹底的松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
“繁花姐姐,剛剛那個三娘子好漂亮啊,她是姚相公的女兒么?”一個年紀最小的小丫鬟揉了揉哭的通紅的雙眼,露出些許的擔心,“那個姚相公那么大的火氣,她進去會不會有事呀。”
被喊做繁花姐姐的女子緩緩轉頭,竟是那個被季蘇可握著手安慰的丫鬟。她看著小丫鬟的臉蛋,徐徐的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