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化作云煙消散,耳邊曲調悠揚漸弱,整個煙雨樓如夢初醒,一對眷侶喜極相擁,司業旁立側目,澤夢姬伸了伸懶腰。
在攝夢曲下入夢后還能清醒者,她憑生未見過幾個,今日便遇上三個,她面上雖是不露聲色,心中卻有嘉許,眼前三人心志堅定,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她的任務到此便也結束,是時候離去,她起身收拾樂器。
三人聽聞動靜,紛紛注目,她身上原有的邪氣,不知何時消失。
司業開口道:“你身上……”
“你要問的我回答不了。”澤夢姬打斷司業的話,轉而對十月與花自量道,“眼前之路乃你們自己選定的,之后再無夢境可沉淪,你們好自為之。”
兩人執手,點頭致謝。說到底澤夢姬并未傷他們分毫,反而賜他們一夢,令他們更加堅定心念,前路艱險,但他們攜手而往。
澤夢姬乘著夢輦離去,三人并未阻攔,心中均對其生出幾分親切之意,因其所筑之夢,她能懂他們心中所思。
夢境之困告一段落,但尚有別的事等待他們解決。
司業與兩人告辭:“自量法術已有所成,遇事可抵擋一二,如此我便可安心離去,守凈重傷,不知被何人擄去,我必須找到她。”
“我有辦法找到守凈。”十月臉上帶著一絲狡黠。
原來當初守凈在煙雨樓重傷十月之時,打翻了案上的香盤,盤中盛的乃是追尋香,取久久追尋之意,乃是十月以花自量的追尋為引所制,顧名思義沾染此香者,香味附體無論多遠多久均不會消散。
十月趁著靠近守凈的機會,假意借力,將追尋香抹在守凈身上。現在只要循著香味,便能尋到守凈的位置。
“恰巧,小花生了副好鼻子。”
“好啊十月,你竟將我比作狗。”
兩人玩笑歸玩笑,終是司業借了條靈犬,三人隨著靈犬追尋守凈蹤跡。
途中花自量憶起夢境,對十月坦言:“自小我師父便算過我命格孤煞,不可與人親近,否則害人害己。我們這一路走來,諸多兇險,恐怕皆因我起……”
瞧著十月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他忽而一笑,他的十月仍舊是那個十月,夢境里的終究是幻想,當不得真,他抓緊十月的手。
于是話鋒一轉:“日后保不準還有更兇險之事,想跑已是來不及,你可得做好準備。”
十月頗有些不甘示弱的意思,唇邊掛著淺笑,微微仰起頭,驕傲道:“我乃千年惡鬼,身邊怪事不盡,你可做好準備了?”
兩人眼中盡是無需言表的默契,花自量捏了捏十月的手,感嘆:“以后我定會保護好你。”
十月想在她重傷時,小花心中定然愧疚過,于是對他笑道:“小花,你救過我的命呢!”
“何時?”他驚訝。
“就在守凈要刺我第二劍時,是你布在碾缽里的法網及時纏住了劍。”她目光灼灼且溫柔,“所以,我被小花保護得很好。”
此言于花自量不可謂不暖心,他不禁再次感嘆:“以后,我會保護得更好。”
司業在一旁斜睨二人,靈犬亦適時發出犬吠,三人均是一愣,而后大笑。
“守凈手里那把劍,可是滅仇劍?”十月問司業,她并未見過滅仇,只是有此懷疑。
司業卻搖了搖頭,“我見過滅仇,不是守凈手里那把,滅仇由二殿看管,守凈不可能拿到。”
聽他所言,十月便當自己懷疑出了錯。
“那劍怨靈之氣極重,與滅仇不相上下。”司業又道,心中諸多疑團纏在一處,剪不斷理還亂。
靈犬尋到方位高聲狂吠,三人望去,眼前不過是一間毫不起眼的草屋。
“有結界。”
花自量與十月后撤兩步,司業抬手凝結術法打破結界。草屋現了原形,乃是一方宮殿,半邊浮于人間,另一半深入地底,周遭邪氣籠罩。
“這不是……”十月震驚地看向司業。
司業頷首道:“四殿。”眉頭緊皺,背后之人究竟是誰?守凈的宮殿原在大海之底,那人竟將整個宮殿,搬至人間。
三人謹慎朝里走,大殿空空蕩蕩的,時不時傳來陣陣陰風。司業與靈犬在前,花自量將十月護在身邊。
殿中并無任何機關陷阱,三人長驅直入,發現守凈躺在塌上,傷得極重,氣息漂浮,幸虧當時司業一顆凝魂丹喂得及時,否則早已魂飛魄散。
司業抱起守凈道:“此地不宜久留。”
三人匆匆退出,忽然四周一片漆黑,只聽十月一聲驚呼。
花自量當即喊道:“霾!”
漆黑未如之前一般消散,花自量身處黑暗中,心卻難得安定,看來他猜得沒錯,這幾次的黑暗都是霾帶來的。
“自量?”司業疑惑地喚著。
他拍了拍司業,故作輕松,席地而坐,閑談:“你還記得我吧?我是花自量。”
半晌,黑暗中傳來應答:“我記得。”
“哈哈,別來無恙啊。”他如老友重逢般與霾交談,“你可找到了那個鼻尖一點痣姑娘?”
“并未。”霾的語氣有些頹喪。
“那天你離開后,去了何處?”
“地府,那里孤魂野鬼無數,我看不見,根本找不到她。”
“今日又怎么出現在此?”
“我在地府遇見那人,那人說他知曉我要找的人身在何處。”
“但他要你幫他做壞事?”
“不!他說只要我幫他抓兩個姑娘,他就能給我一雙眼睛,有了眼睛我便能看見那個姑娘,他保證不傷害這兩個姑娘。”
花自量發出輕微的笑聲,語氣柔和:“你可還記得,我也一直在追尋一位姑娘。”
“我記得,你找到她了嗎?”
“找到了。”
“你很幸運。”
“對,我很幸運能找到她,但她卻十分不幸,每每遇到危險,我都未能及時保護她。”
“那她……”
“這一次,我終于趕上了,我想保護她,但我需要你的幫助,你愿意幫我嗎?”
“當然!”
花自量松了口氣,“你抓走的便是我一直找尋的姑娘,她叫十月,你放了她吧。”
霾許久未回應,他抓的便是花自量的心上人?他與花自量同病相憐,本應該助他,可抓了十月,那人便會給他一雙眼睛,他就能找到心心念念的姑娘。
他在情與義間猶豫不決。
花自量明白他的糾結,并未催促他做決定,只是關心問道:“她可有受傷?”
“并未。”霾答。
“可否……讓我聽聽她的聲音。”
霾稍加思索,寂靜中傳來一陣女聲。
“小花,不必擔心我,我并未受傷,也不害怕。”
“好好好。”花自量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慢慢靠近,“你沒事就好,霾是好人,他不會傷害你,你乖乖的別亂動。”
察覺他的動靜,霾警告:“花自量,不許再靠近!”
他停下動作,答應:“我不靠近。”
“和你做交易的人另有目的,他一直在利用你,你不可再助他做壞事。”
“可他能給我眼睛!”霾的語氣有些激動,他不想管善惡是非,他只想見到心中所想的人。
“霾,我知道你很想見到那個姑娘。”畢竟他曾有過相同的境遇,“你放了十月,放了我的朋友,離開那個人,我愿意把我的眼睛給你。”
“小花!”
“自量!”
聞言十月與司業皆是大驚,霾亦是驚得說不出話。
花自量無所謂地笑了笑,又想他如此并無人看到,于是道:“沒了眼睛,我還能夠靠聲音,氣味來辨別萬物,但霾從未見過世間。”
“霾,我比那個人更值得信賴,不是嗎?”
“你當真愿意把自己的眼睛給我?”饒是他言語誠懇,霾仍舊有些不可置信。
“用我的眼睛換我喜歡的姑娘,這筆買賣劃算的很。”
“小花,不要,不要。”十月哽咽著,她能陪伴小花的時日不足一年,若沒了眼睛,一年后的小花該如何生存?
“我是鬼靈,一般人傷不到我,別做傻事……”她不知如何才能勸阻小花。
那人幾次三番想置十月于死地,若十月到那人手中,必死無疑,花自量不敢也不能冒險。
他已適應眼前漆黑一片,黑暗中他能清晰地聽見十月的方位,嗅到她身上的香氣,他想失去眼睛后,也不過如此,只要他一直牽著十月的手,便無所畏懼。
“傻十月別哭,小爺我向來聰敏,怎會做傻事。”他輕聲地笑著,“霾,我就在這,我的眼睛也在這,你帶著我的姑娘來拿吧。”
黑暗中幾股氣息涌動,他明白霾正朝他靠近,他閉上眼等待即將發生之事。
司業在一旁關注一切,先一步感知霾的動向,趁其靠近,放松警惕之時,將其擒獲。他扣住霾的咽喉,卸去霾的法術,黑暗逐漸被點亮,三人重獲光明。
花自量這才看清霾的長相,凌亂的頭發,胡須滿面,雙眼瞧著與常人無異,但細細看去便能發現其眼珠并不轉動,一身烏青襤褸,身形骨瘦。此刻的霾,咬著牙飽含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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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Five
我看別的作者都有話說,我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