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趁著年輕，早點跳槽吧。”

　　“我啊最怕的就是跳槽，人家一看我的工作經歷，估計啥都得黃。”

　　宥嫣對她的優柔寡斷、牢騷不斷有些反感。“我倒不是擔心別人不要你，而是你到了別的地方，很快又膩了。”每天的工作內容都是一樣的，沒有任何挑戰性和成就感，也就少了許多樂趣，上班完全成了被驅趕去做任務，毫無主動可言。

　　《魔山》里說：“如果一天像所有的天，那么所有的天也就只像一天……習慣使時間意識淡漠或者說入睡……時不時地改變習慣和養成新的習慣，是我們唯一能保持生機和新鮮的時間意識的方法，是我們唯一能使時間感受減慢、增強和變年輕，從而也更新自己的整個生命感的途徑。”

　　偏偏夢驪又吃不了苦，不愿另辟蹊徑，不肯另擇棲息地，結局自然是無所事事，原地踏步，怨天尤人。

　　“那得看工作內容啦，每天來點挑戰性的任務，我肯定做得有勁。”

　　“喔喔……隨你，慢慢琢磨吧。”

　　夢驪沉默，不幸的是，這些話聽上去不無道理，擊中了她敏感的自尊心。想想也是，焦慮與牢騷太多，占據的腦細胞太多，容易引導職業朝著想象中的消極道路發展。

　　或許她已經產生了職業倦怠。發展心理學認為，它的表現是人們在工作上感到精疲力盡、人格解體和效力降低。研究發現，需要用工作上的成就證明自我價值的人更容易產生倦怠。

　　她深有體會，不動腦筋，動動嘴皮子，點點鼠標賣賣票，這是普通人都能勝任的活兒，不是她一輩子的追求。

　　她制定了一堆學習計劃，權當半工半讀，不斷地更新知識庫，希冀在某一天能夠被領導發掘，派往更合適的崗位。可是，無論她怎么努力，她都只能眼睜睜看著別人隨意調動。

　　拼爹時代，孫丙的父親和老總關系非常鐵，她到檢票臺還沒半年就被調到樓上辦公室，平常無需做多少事，只是在財務人員休假或者員工休年假的時候代班。

　　聽說，她在一個月里一半時間無需到公司報到。

　　夢驪無比羨慕地說：“有關系真好，說調動就調動。”沈玥說：“車站就是這樣的。搬到新車站來之前通知競崗，結果有關系的人全都升職或者調到辦公室，其他人苦兮兮地繼續在這里。說競崗，其實競爭的就是關系。”

　　夢驪點點頭，無奈地吐出“好吧”。她進車站靠的那點關系早就斷了，調動通知還不知猴年馬月才能下達。剛入職時，經理召開會議，明確告訴他們，他們即將成為人人羨慕的國企人（他以為自己還停留在改革年代），作為售票員，想要有什么人事調動是基本不可能的，只要規矩辦事，單位不會為難任何人。

　　當時她的心就冷掉了，什么？售票幾十年，然后退休？那我讀大學前就好來了嘛。她后悔當初太草率。如果重來一遍，她會怎么選擇？

　　不知。

　　夢驪的心結始終打不開，到了晚上，她的主題已經變成了：要真賴車站不走了，是不是干不到退休？覃修問她何出此言，她說：“你想啊，售票，這些活兒其實機器就能勝任。人家鬧事，你叫乘客跟機器吵架去？省了那么多功夫，效率應該會大大提高。”

　　覃修笑著點頭：“肯定的！”夢驪用胳膊肘頂他胸口，罵道：“我都要失業了，你還幸災樂禍！”

　　覃修捂著胸口說：“誰幸災樂禍了？失業前轉行不就完了？”麥肯錫預言，到2030年，多達八億的工人將因機器人和自動化而失業，而中國將有兩億五千萬人失去工作機會。

　　“接下去，大巴車應該也不用人開了吧？”夢驪說。

　　“但還是要有人監管，機器的程序運行誰也不能保證一直都正常。”

　　2017年4月，霍金在BJ全球移動互聯網大會上做了視頻演講，他認為人工智能可能終結人類文明史（當然對人工智能的發展仍持有樂觀態度），提醒人們不能專注于從人工智能里獲得利益，還要懂得規避風險。

　　有人會利用人工智能牟取非法利益，人們習慣把重要的資料放在計算機上，而很顯然，計算機不是絕對安全的保險箱。2017年5月，駭人聽聞的勒索病毒WannaCry在全球范圍內囂張跋扈，有人估計它造成的直接經濟損失高達80億美元。

　　“相信科學家會不斷地完善程序的，讓機器人為人類服務，被人類所駕馭，像個超級保姆一樣做任何我們希望它們做的事情。可能還會有事故發生，但是誰說換成人類自己上陣，就不會出事情呢。”

　　夢驪憂心道：“你看當年柯潔和阿爾法狗下棋——柯潔其實很厲害了，他完全沒必要沮喪。但是，有一天，會不會機器人真的操縱這個世界了？人類編寫了近乎完美的程序，最后無法駕馭它們了。”就像雪萊的《弗蘭肯斯坦》里說的，一個被制造出來的科學怪人最終脫離創造者的控制，制造一起起瘋狂的兇殺案。

　　2016年谷歌研發的AlphaGo挑戰圍棋世界冠軍李世石，五局四勝；次年，它和世界排名第一的圍棋大師柯潔切磋，連勝三局。雖然它對柯潔的評價是“完美”，柯潔很快就調整心態，在之后的比賽里依然出色，但是人們對俗稱阿爾法狗的機器人均感詫異甚至是畏懼，機器人的智慧超越了它的創造者？

　　“誰知道呢，《流浪地球》不是說了嘛，讓人類永遠保持理智，確實是一種奢求。但是，如果機器人被設計得絕對理性……就像現在的人和寵物一樣，到底誰更像主人？不過，機器人在多領域取代人工已經發生了。”

　　“機器人之父”約瑟夫·恩格爾伯格創造出第一個工業級機器人尤尼梅特，如今機器人在工業上的貢獻越來越大，在諸多領域代替人工，把感性去除在外，一絲不茍地生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