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期末，學校發(fā)布通知，要求學生們在限期內，于一百多門課里選擇六門，從六門里機選出兩門課作為下學期周三、四晚的選修課。學生們開始發(fā)動人脈，向學姐學長們打聽哪些課容易蒙混過關哪些比較有趣，少部分人會根據(jù)自身興趣或增長見識的期望來篩選。

　　有人便指點迷津：“旅游學院有個激動哥，他講飲食文化很好，平時不點名，不過你要是不用心上課呢，考試不容易過！影視與廣告很好混，平常就是看看廣告，考試隨意過。技術經濟與項目管理，要沒特殊需求就別求虐……”聽者頻頻點頭，凡是容易過的都勾選，被打入黑名單的絕對不能點。選課系統(tǒng)開放的那秒，全校幾千人同時打開網頁，仿佛打仗一樣。

　　有些人好不容易刷新N遍，能順利進去勾選，提交時卻面臨系統(tǒng)癱瘓的風險，不得不重新開始。這心情，只有臟話能夠形容。

　　有些同學就保持摁刷新的習慣，看到“系統(tǒng)繁忙”或亂碼直接略過，有時因為手快把正常網頁都刷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繼續(xù)刷。

　　一些人痛恨系統(tǒng)，大罵學校亂出破主意，網管平常都吃白飯的，高價買來劣質網絡。

　　當然有些人運氣好，提交成功后仿佛完成艱巨無比而意義非凡的大業(yè)，得意洋洋，非得高歌幾曲，還要笑看他人揮汗如雨。

　　那幾天搜索引擎的統(tǒng)計顯示，某校教務網搜索量穩(wěn)坐第一。選完后，學生們又得眼巴巴地等待結果，這個過程就得看運氣。運氣好的，看運氣不好的重新選擇剩下的——也就是冷門或者說是他人嫌棄的課程。只不過這次的選擇不會如此激烈，卻更令人難以抉擇。

　　寢室里熱鬧非凡，而師甜則孤零零地一個人在自己的租屋里選擇，偶爾罵幾聲，偶爾自言自語。關了電腦，她站在窗邊，時不時俯瞰，看某個人會不會出現(xiàn)。一整天，他都沒出現(xiàn)。師甜頗感失望。

　　她想發(fā)微信問問對方在干嘛，或者約他出來吃麻辣燙，也可以啃鴨脖喝啤酒……翻了幾次通訊錄，關了幾次通訊錄。她躺回床上，看看有沒有好看的電視劇或者綜藝，翻來翻去，都沒什么興趣。終于，還是忍不住，她發(fā)微信過去：“今天沒聽到狗叫嘛！”

　　過了幾分鐘，惠荀回復：“想見我就直說，非要講那么難聽。挺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嘴巴這么厲害的。”師甜不怒反笑：“晚上喝一杯？”惠荀說：“改天吧，今天有論文要趕。”師甜發(fā)了個“再見”的表情。

　　惠荀趕緊打來電話：“姐們，說再見就嚴重了哈！九點行不？今天捯飭一天了，還有點尾巴要收。”師甜冷冷地說：“行，九點來接我。遲到一分鐘，以后都別來煩我。”惠荀連說“一定、一定”。

　　她獨自笑著。此刻離九點還有三小時，她起來換身衣服，精心地化個妝，準備出去吃份烤冷面，再回來慢慢地等他。

　　九點差五分鐘，惠荀趕到她家門口。

　　師甜問：“你一直都這么好學嘛？”要是師甜想喝酒了，再急的論文也放邊上去。惠荀說：“玩歸玩，學生嘛，學習不能丟。”師甜笑：“誒唷，我看錯你了，沒想到你這么乖。”惠荀笑笑：“為了畢業(yè)嘛！”

　　師甜笑道：“你在我們班的眼線，他跟我夸過你，說你成績很好的。”惠荀開心地問：“真的？他怎么跟你說起這個？”他的理想答案自然是：師甜向他打聽的。不過師甜說：“他自己跟我說的。我都聽煩死了，他還講個不停。”

　　惠荀得意地說：“那沒辦法，我惠荀做人，那可是有口皆碑。”

　　師甜問：“你從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惠荀笑道：“是的，別人家的熊孩子。”

　　小時候，他就像孫猴子一樣上竄下跳，組建一支搗蛋隊到處耀武揚威，父母沒少頭疼腦熱，親戚們唯恐避之不及。然而他只是個孩子，最多爸爸厲聲嚇唬幾下，更何況他每年都能用雙百的成績捧回“三好學生”獎狀來光宗耀祖，在過年的知識競賽上對答如流。

　　人人都知他是聰明的小孩，家長不在乎他的頑皮，鄰人們也只好私下里警告自己的孩子不要跟他鬼混。從童年過渡到少年，他一直都是無憂無慮。

　　然而，到了中學，老師不斷地干涉他的自由，從警告不要吵鬧到禁止說話，甚至在課堂上公然喝令他滾出去，不厭其煩地找他談話，叫來家長開茶會……他簡直恨死了這些愛管閑事的老師。

　　“老子和其他人一樣是交了學費的，別人做什么老子不管，老子做什么別人也管不著！”他制定戰(zhàn)略方針，一切老師要求的，都是他反對的；老師禁止的，都是他追求的——新鮮、刺激！自然，成績一落千丈。

　　爸爸知他年紀不小，皮肉已厚，漸漸會掄起棍棒管教。亂棍之下，他屈服于爸爸的威嚴，不敢造次。很快，他發(fā)現(xiàn)了神奇的存在——小說！他安靜了。

　　老師又不滿意，以前考試還能做幾題，上課還能提幾個大綱之外的問題刁難老師以顯示自己的聰慧，而現(xiàn)在卻老睡大覺——沒辦法，夜以繼日地看書，睡眠剝奪，白天沒精神，晚上還得接著看。

　　“怎么都不滿意，老子膩死了。不想讀了。”他對哥們兒抱怨，不過還沒那個膽兒跟爸爸抗議。混日子。看小說。轉眼就到期末。

　　老師對父母說，這樣的孩子我實在沒能力管，要不轉走吧。他們請求他再給孩子一次機會，搬出他小學的光榮歷史來證明孩子資質絕無問題，可能是升學還沒適應環(huán)境，可能就是青春期叛逆了點兒。

　　老師一臉無奈，平常你們都不管，現(xiàn)在我管不動，這樣下去孩子遲早會毀了，我沒權力開除他，但為了他好，我建議你們轉學。好說歹說，老師無動于衷。

　　爸爸氣急敗壞，回去狠狠揍他一頓，將他關進房間，說想不清楚別給老子滾出來。他便在里面，將以前看過的小說拿出來，重又看了一遍。他知道媽媽會心軟，爸爸礙著面子會悄悄妥協(xié)，他餓不死凍不著，照舊活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