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五個人大驚,但也因此看出了宋巖的真心,對他的援助和決心,篤信無疑。
“宋大兩袖清風,是我們大豊百姓之福!若大豊都是宋大人這樣的好官,該多好??!恨我等沒有早日遇到宋大人,否則也不會做出那么多糊涂事?!蔽鍌€人發自肺腑地開口,不約而同。
“其他人在哪里?爾等這就帶我去查明真相!”宋巖道。
“大人跟我們走?!蔽迦她R聲道,歡欣鼓舞。
“不行!”一聲厲喝從府中傳出,讓宋巖等人腳步一頓。
“宋大人,你是瘋了嗎?他們可是參與叛亂的暴民!按大豊律法,應立即收監問斬!”顧舟快步從府里走了出來,端著昔日宋巖上級的架子,帶著教訓的口吻開口,“你身為朝廷命官,應該知道,幫助暴民就是通敵!身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通融暴民已犯了大豊律例,何況還為暴民查案!”
顧舟之所以會如此極力地阻止,正是因為他靠山手下的人做惡太多,這營城百姓的暴亂,正是他手下的官員做事不知收斂,惹出來的亂子。
若真讓宋巖接手,恐怕順藤摸瓜查到自己靠山的身上。
唇亡齒寒,之前為了討好這尊大佛,他可是把右丞相馬吉得罪了個徹底,以后還要靠這尊大佛護著他呢,豈能不盡心竭力?
“他們不是暴民,”宋巖不為所動,義正詞嚴地開口,“我替他們查案,也不叫通融,叫洗冤禁暴,正大豊國風!”
這一番話,宋巖說得鏗鏘有力,振奮人心,讓五個人不由得為他鼓起了掌。
說罷,在五個人贊賞的目光下,宋巖毫不猶豫地跟顧舟口中的“暴民”走了。
恨恨地望著宋巖遠去的背影,顧舟叫來自己的侍從:
“去通知丞相,宋巖去營城暴民區查搶地案子,讓他小心提防?!?p> 到了暴民區,暴民們見到宋巖,起初還一臉敵意,見那幾個自己人介紹完宋巖的來歷,又見宋巖并無鎮壓打擊之舉,便一點點放下了防備。
被幾個人帶到暴民首領的大帳里,與首領瓦泰廝認一番后,宋巖直入主題:
“這些百姓可都是一個鄉里的?”
“是?!蓖咛┑馈?p> “他們的土地可都是被官吏給強占了?”
“是?!?p> “可都是同一個官吏?”
“這個,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如今,大豊官風腐敗,串通一氣,狼狽為奸,俺也不知道這次搶地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誰。”
“被搶的那些土地在哪里,你能帶我去看看嗎?”
“好。”
在幾個農民的帶領下,宋巖和幾個官兵來到百姓被搶的土地附近。
土地四周有為數不少的官兵把守,應該是暴民隔三差五過來搶地,幕后官員為防止失守,派官兵來守衛的。
不愧是整整一個鄉百姓的土地,放眼望去,只見一片廣袤平坦,無邊無際。
“上邊叫本官過來收地,你們可以離開了。”走到這些官兵的頭領面前,宋巖擺出一副上司的架勢,正色道。
“這位長官是?”那官兵從未見過宋巖,見他一身官服,有些詫異的開口。
“本官是上邊派來的。你不會連自己的上邊是誰都不知道吧?”宋巖煞有介事的厲色道。
“不知大人是哪位,李大人只命我等看守這里,并沒有提過其他大人的名字。”那官兵倒是好唬,略一思索,坦誠開口。
“本大人的身份,豈是爾等可以隨便知曉的?!”宋巖故作忌諱狀,斥道,旋即湊近那官兵,壓低聲音,“這些地,都是強搶過來的,本官說得對不對?這里一共有一千二百五十三畝土地,一畝不多,一畝不少,本官說的對不對?你們李大人派你們過來,正好看守了這里七七四十九天,本官說的這些,可有一絲謬誤?”
聞言,那官兵大驚,覺察到了什么似的,連連點頭:“是是是,大人說的一字不差?!?p> “除了這些只有咱們內部知道的,本官還有你們這些只負責執行上級命令的小卒,不知道的。”宋巖按耐住間接在官兵口中驗證了大部分真相的激動,擺出一副得意的樣子,繼續演戲,“本官現在就可以告訴你。”
“什么?”那官兵聽得來了興致,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已掉進別人提前設好的陷阱,被別人牽著鼻子走了。
“就是,今天就是土地交割的日子,上面會派一個官員下來收地?!?p> “那那個官員是誰?”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聞言,打量了宋巖一眼,那官兵恍然大悟:“原來那上面派下來收地的官員,就是你?。】墒恰?p> 這個官兵還算思慮周全,思索片刻,有些為難的開口:“可是……這足足有上千畝的土地,沒有李大人的見證,小人也不敢擅自交割,倘若出現什么紕漏,小人承擔不起呀?!?p> “好,那你現在就去把你們的長官叫來,就說他上邊來人了,讓他速來接見?!?p> “喏?!?p> 人家查案,都是經過查線索,找證據,審問,嚴刑拷打……等一系列官方程序,耗費一定時間才能明確最后真相,而宋巖,只三兩句話就把案子的真相套出來了,這還不是最神奇的,最神奇的是,套出了真相后,人家還能不用抓捕不用威逼,讓幕后主使主動來找他,對,不是被逼無奈的“見”,而是迫不及待地“找”。
隨從打扮的暴民,難以置信地對著宋巖豎起大拇指:厲害,實在是厲害!
“在哪里?”在大帳里坐了不到一刻鐘,帳外便傳來了一個人帶著一抹諂媚的聲音。
“就在這個帳子里?!苯又?,是方才那個上了宋巖當的官兵的聲音。
話落不久,一個身著官服的中年官員便掀開帳子簾,出現在了宋巖等人的視野里。
“原來那個強搶營城百姓田地的人,是你啊……”見到這個人,宋巖勾起嘴角,棱角分明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冰冷的笑容。
“是你?!”見狀,來者大驚。
宋巖雖然沒見過他,他卻見過宋巖。誰不知道那個科考連中三元,名震天下的才子,宋巖?
意識到大事不妙,李景轉身欲逃,卻被宋巖帶來的手下,眼疾手快地按在了地上。
“楊坤,去外面守著,不許任何人靠近!”宋巖厲聲道。
此話一出,立即有兩個護衛走了出去,動作整齊,干凈利落,毫不拖沓。
一旁隨從打扮的暴民見狀,驚贊這些護衛的訓練有素的同時,不禁感嘆于宋巖的治下嚴謹。
確實,宋巖是個原則性非常強的人,不僅嚴于律己,對自己的手下,也十分嚴厲。
在紀律上,宋巖給手下設了三條例:不許以公謀私,不許欺壓百姓,不許濫用職權;在職責上,給手下設了三要求:武功精通,行動迅捷,保質保量。
“說,是誰讓你這么干的?!”宋巖對李景厲聲道,不怒自威。
每個月至少十起的審案經驗,讓他練出了朝廷命官專業的懾人氣場。
聞言,暴民大驚:這個還不是這次搶糧事件的最后主謀??
“這些事都是下官一個人干的,和別人沒有關系!”
“既然都是你一個人干的,為何本官派人以上邊來人見你為名義騙你,你會毫不猶豫的趕過來,且動作急切言辭恭敬?!”宋巖道,銳利的目光仿佛一柄利劍,直逼李景雙眸。
“本官……本官……”被說中的李景,一時語塞。
“若你現在交代,本官會因你的坦白從寬,對你從輕處置,否則等一會兒上了刑,可就由不得你了。”
聞言,把眼一閉,李景決定先扛下一切,再想辦法:“無論你怎么問,這件事都是本官一個人干的!”
“好,那本官就讓你嘗嘗那些被你奪走了土地的百姓,生不如死的感覺!來人,上刑具!”宋巖大聲道,下了最后的命令。
“……”話落,對面一片尷尬的寂靜,讓宋巖原本被自己的大嗓門震得發紅的臉,更紅了。
“大人,那個,”一個壓著李景的護衛弱弱開口,“這次出來,我們,我們沒帶刑具……”
“呃……”額角垂下三條黑線,宋巖干咳了兩聲,掩飾掉從腳心直襲到頭發梢的尷尬,道,“那就給我干打,打到他說出實話為止!”
干、干打?兩個護衛面面相覷:這是個神馬新打法??
“還愣著干什么?使出你們全身的功夫,給我揍他啊!”宋巖扯著嗓子道,望著兩個聽不明白中國話似的人,有點兒著急。
“哦……”兩個人這才明白過來,把李景按在地上,就是一頓“張牙舞爪”的胖揍。
看得一旁隨從打扮的暴民們,再次為宋巖豎起大拇指:
不愧是個奇招頻出的狠人,在下佩服!
本以為嘴上那么硬的李景,即使不能堅持到最后,也能堅持一段時間,不想剛打了一炷香的功夫不到,李景就慫了。
不是他李景沒骨氣,實在是想象很豐滿,現實很骨感——那兩個護衛打起人來,簡直不要太狠。
其實這也不怪人家護衛,誰叫人家是個聽話的好護衛呢?大人讓他使出全身力氣打,他倆就使出全身力氣打,一點兒也不懈怠。
“是……是左丞相的侄子,營州的參知政事,徐建章?!?p> “看來,我們接下來要,直導黃巢了?!闭f罷,宋巖起身便向門外走去,怕耽誤什么似的,速度極快,見狀,另外幾個護衛急忙跟上去。
“大人,我們要去哪兒?”
“左丞相府?!?p> “為什么不先去找徐建章?”
“憑他一個參知政事,還不敢一下子搶這么多的地。他的舅舅是左丞相劉元,肯定是這個左丞相在背后給他撐腰。擒賊先擒王,等左丞相消毀了證據,就來不及了?!彼螏r胸有成竹地開口,一邊走一邊道,“不過那個徐建章也不能放過,以免功虧一簣。這樣,咱們兵分兩路,你們去抓徐建章,我去查劉元!”
“喏!”幾個護衛領命,從隊伍里分出幾個人,向另一方向走去。
換上快馬,宋巖帶著自己的人,一路快馬加鞭,不到兩個時辰,就到達了京城。
到了京城,宋巖連口水都沒顧得上喝,便直奔左丞相,劉元的府邸。
“爾等何人,有何事拜見?”
“京畿提刑官,宋巖?!闭f罷,宋巖舉起代表自己身份的腰牌,正色道,“本官例行查案,都給我讓開!”
“丞相有令,沒有皇上御指,任何人不得擅闖!”守門的護衛攔住宋巖。
“公主駕到~~”話音剛落,一個特屬于太監的尖細嗓音,從街道上傳了過來。
“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聞聲,街道上的百姓和丞相府門前的守衛,全部跪下行禮。
“平身吧!”金色的轎輦內,傳出一個少女清脆嬌柔的聲音,“本公主有令,讓宋巖進丞相府查案!”
聞言,宋巖一愣,不知道這個與自己素昧平生的公主,為什么要幫他,他抬起頭,有些詫異地向趙雪的轎輦里望去,可公主被厚重的轎簾擋著,看不見模樣。
不過此時他也沒有功夫想太多,說了聲:“謝公主!”便趕緊進府查案了。
但這次,他罕見的分析失誤,劉元的府上竟然沒有任何和強搶田地有關的字據或者地契。為防疏漏,他謹慎地將府里搜了三遍,仍是一無所獲。
放下疑慮的同時,宋巖不禁黯然心驚: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參知政事便能做出如此強取豪奪之舉,那整個大豊朝,底有多少這樣殘害百姓、毫無底線的官吏???!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現在是明白了貪欲的可怕了。
出府的時候,公主還沒有走,她的轎輦一動不動的停在府外,春風拂過,發出一陣靜謐的輕響。
“多謝公主相助!”宋巖不好意思直接走,道,上前對轎輦行了一禮。
“大恩不言謝,”似是在故意等著宋巖一般,宋巖剛說完話,轎子里面便傳出了回應,“起駕,去宋大人的,京畿提刑府!”
聞言,宋巖微驚,不知道這個與自己素不相識的公主要做什么,但又沒敢多問,便暫時放下手頭上的事,跟在轎輦后,向自己的府邸走去。